我離婚了，因為一條狗

□ 楊 瑩

她說，他早把我的愛和原諒透支完了，狗不過是最后一根稻草。現在很好啊，無原諒，一身輕。

和敏同行前，我就知道她這個人了。曾聽過一些傳聞，想著是一個怨婦，但卻不是。她很健談，三言兩語，不過半個小時，就把她半輩子的故事講完了。她說，我離婚了，因為一條狗。話說得云淡風輕，我卻聽出風雨滿樓。

她是苦出身，父母靠幾畝薄田供養他們兄妹三個，除了滿墻的獎狀，家里一窮二白。她從小就知道，唯一的出路是讀書，也憑借著優異的成績跳進了都市。談婚論嫁時，在眾多追求者中，她選擇了偉。偉的工作單位很好，待遇優厚，父母也都有不錯的工作。

他們有過相親相愛的甜蜜時光。他對她很好，是她從未享受過的好。她感覺找對了人，對他愈發溫柔體貼。他一貫花錢如流水，愛和朋友喝酒打牌，她也樂呵呵跟著他去玩鬧。

第一次打架，就是在酒桌上。他喝高了，她勸他，他覺得沒面子，讓她滾一邊去。她知道他有大男子主義，平時在外人面前都給足了他面子，那天她不知道哪根神經亂了，劈手把他的酒杯奪了。幾乎在她奪杯的同時，他很利索地給了她一記耳光，毫不留情。一夜之間，她被新婚不久的老公打得鼻青臉腫的消息傳遍了朋友圈。她沒臉見人，在家里躲了幾天，等臉色稍好看點才敢出門。那時，她已懷著身孕，看著清醒后痛哭流涕的男人，摸摸在肚子里踢騰來踢騰去的胎兒，她原諒了他。

休產假時，他出軌了。她哭，鬧，一度想一拍兩散，但想著剛出生的孩子不能沒有一個完整的家，“離婚”二字卻說不出口。加上爹媽親戚勸，他又故技重施求諒解，她硬生生咬碎牙齒往下吞，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兒子讀小學時的冬天，他和朋友打牌，她接兒子放學。到家門口發現忘記帶鑰匙，給他打電話，他酣戰正濃，讓她打車去他父母家湊合住一晚。彼時大雪紛飛，車半天打不到，娘倆又冷又餓。兒子問她，爸爸為什么不管我們?她摟緊兒子，不知道如何回答，眼淚和著雪花流。但最后，她仍然原諒了他……

原諒的次數多了，就成了慣性。類似的情節，類似的套路，受傷害的永遠是她，選擇原諒的也永遠是她。她一步步往后退，他則一步步向前逼，底線一次次突破，她儼然成了朋友圈里的笑話。她的心早就冷成了灰，卻仍抱著一絲希望：或許，這是最后一次呢?為了那渺茫的最后一次，她一次一次被傷害著，原諒著。

開始，他多少還覺得愧疚，后來則是毫無顧忌，連身邊的朋友都看不慣了，說他欺人太甚，勸他收斂些。他卻笑人家多管閑事，說當事人都不急，你們急啥?

他太了解她這個枕邊人了，只要家是完整的，就算貌合神離，就算他給的是十萬點暴擊傷害，她也能消化掉。

是呀，他把透了她的脈，以為這輩子都吃定了她，哪里會想到，最終，他會被一條狗打敗。

狗是兒子到外地讀大學后她養的。家里冷清清的，只有狗陪著她，聽她嘮叨，陪她難過。朝夕相處，狗比人還親。但狗只和她親，視偶爾回家的他如賊人，他一時惱怒，偷著把狗賣了。這一次，她沒吵，也沒鬧，只是決然和他離了婚。

她說，二十年了，原諒了他多少次，自己都記不清了。那些年，總是在找原諒他的借口，這一次，忽然就不想難為自己了。他早把我的愛和原諒透支完了，狗不過是最后一根稻草。現在很好啊，無原諒，一身輕。

電影《原諒他77次》里說，原諒一個人的極限是77次。這個數據不知從何而來，那得寬大如太平洋的心胸才能做到吧。或者是，傷得不夠深，又或者，還有愛在。如果不想原諒，哪怕只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所以說，相愛了，就要珍惜，別輕易傷害對方，別輕易透支愛。你永遠不知道，你所說的話，做的事，哪一句，哪一件，是最后那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