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看Twitch直播平臺

楓月

達利安是Twitch線上直播平臺的管理經紀人，平日的工作是負責招攬主播新秀，引薦贊助商，充當起一個“全職保姆”的形象。而Twitch直播平臺主要以游戲直播為主，同時允許觀看者發送實時評論，也就是所謂的彈幕。他今天的工作是要約見一位在Twitch平臺上非常出名的主播，加西亞。本來應該在家里直播的加西亞，今天為了給女友慶祝生日，在賭場舉辦了一個派對。“我的天，希望在我趕過去時，他還能保持清醒。”達利安說。

加西亞這位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一個胖子，在Twitch上卻大紅大紫。而Twitch是一個面向視頻游戲的實時流媒體視頻平臺，這個平臺最大的貢獻也許是，讓玩游戲成了一個看上去可行的職業。每月在Twitch上有近1億的人在觀看他們自己喜歡的主播玩游戲，這些人平均每天都會花費2小時在這個直播平臺上。數量如此之多的觀眾群體，足以讓Twitch直播平臺擠進美國20大行業排行榜。除此以外，這些Twitch的觀眾數量也足夠和MSNBC（微軟全國有線廣播電視公司）或者CNN（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絡）相提并論，而它和傳統媒體的區別，更在于每天24小時不間斷且千變萬化的直播內容。

游戲主播的直播間，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幾乎就是他們生活的全部了。

靠玩游戲吃飯

當達利安在極盡奢華的賭場找到加西亞的時候，本以為會是酩酊大醉的加西亞卻還保持著清醒。在賭場的總統套房里，達利安見到了加西亞。“我只是在這里看我的女朋友如何每三分鐘輸掉900美元的。”加西亞開玩笑一般地說到。

加西亞在2010年的時候剛剛被一家軟件公司解雇，他和自己的女友幾乎是依靠失業金和每周在超市打零工的錢勉強度日。在那時游戲直播還是新興行業，商業模式幾乎不存在。但是加西亞還是看準了這個行業，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說服自己的女友，他準備靠玩游戲養活自己。“這個說服的過程的確是一個痛苦的回憶。”加西亞說。

游戲直播，按照加西亞的理解，是一項不能夠停下來的工作。為了能夠吸引觀眾，并且保持人氣，加西亞要保持在線率，并且堅持每天8小時的直播時長。因為每天的直播姿態，這讓加西亞的腳踝腫大，體重也漲到了420磅。“這些都是為了增長人氣。”

加西亞擅長的直播內容是多人游戲《魔獸世界》，雖然他并不是最厲害的游戲玩家，但是在他游戲的過程中，幽默風趣的解說是他的一大特點。這為他贏得了不少粉絲的關注，終于在直播了1年之后，他已經有穩定的700人每天在線觀看他的直播了。雖然如此，他依然是在經濟崩潰的邊緣，有時加西亞甚至會懇求觀眾多在他的直播中逗留一會兒。直到一天有人送給了加西亞1500美元的“直播禮物”，“我哭了，我不得不關掉直播然后自己默默地擦眼淚。”

六年之后的加西亞在生活上已經無憂了。從2011年以后，加西亞就成了Twitch直播平臺的簽約主播了，在這個平臺上大概有2.5萬個簽約主播，他們為Twitch直播平臺每天吸引220萬在線活躍觀看用戶。除了加西亞每月能夠從觀眾那里獲得一些打賞的“禮物”外，還有贊助商會邀請他參加活動，給他提供出場費，以及平臺給這些簽約主播的固定金額的直播補償。現在，他的每月工資已經是6位數了。

當然這些功勞都離不開加西亞的努力，除了每日固定的直播時間，一周必須直播夠60個小時，除非特殊情況沒有休假。“仔細算下來，我在《魔獸世界》上已經花費了將近3萬小時的時間了。我就是個刷子！”加西亞說。

Twitch平臺的商業模式之所以成功，是他們給了贊助商一個新奇的機會。對非常抗拒廣告的新一代觀眾來說，他們發現游戲是最好的渠道。年輕人觀看游戲直播的趨勢越來越大，Twitch平臺聲稱，在美國幾乎有一半在2000年之后出生的年輕人都會觀看游戲直播。在這些人中，不乏擁有高消費能力的用戶。2016年一年，通過加西亞直播間的產品鏈接，就賣出了接近300萬美元的贊助商商品。

細看游戲直播平臺

如果要說起游戲直播的起源，這種行為更像是一種藝術形式而不是商業形式。在2007年，一個名叫賈斯廷·肯的耶魯大學畢業生突發奇想，他希望在自己的網絡頁面中播出自己生活的每一分鐘，并且還給這個頁面起名叫做“賈斯廷TV”。賈斯廷在自己的帽子上裝上了一個攝像頭，通過在大學學習的視屏推流技術，他在長達9個月的時間里，除了他裸體的時間外，幾乎直播了自己生活的每一刻。賈斯廷的想法被廣大網友所知曉，艾米特·謝爾就是看到其中商機的一位，當然現在他也是Twitch直播平臺的總裁。“賈斯廷的想法讓我們開啟了新的工作。”2014年，亞馬遜最終以?9.7?億美元收購了游戲直播網站?Twitch，并且發展成為擁有1200名員工的企業。

Twitch的游戲直播平臺在起初并不是能夠被大眾所接受的。如果對一個剛開始接觸游戲直播的觀眾來說，這都算不上是娛樂。每打開一個頻道，基本上你會看到一個陌生的游戲，以及一個小窗口在播放主播的臉。在右邊的聊天窗口，莫名的評論以飛快的速度滾動著。“最初我看游戲直播的時候，感覺很無聊，不知道樂趣何在。”達利安說。

最讓人不能夠理解的是，你完全可以自己去玩游戲，為什么會有人看這種東西？“這就像是一位家庭主婦會看美食節目，而不是自己去廚房做飯一樣。因為觀眾會欣賞那些技藝高超的人。”艾米特解釋說。

如果更加深入地了解直播，直播互動性也是非常有趣的。這點也是讓達利安開始喜歡上游戲直播的原因之一。“如果你喜歡某個電視明星，基本上和他說句話都不可能。但游戲直播不一樣！突然間你可以和你看到的電視節目對話了，而且是1對1的專屬回復。”

最初達利安招攬到的主播僅僅只有一位，而現在，他已經要負責數百名主播的營生了。為此達利安還為主播們研發了一系列的直播數據分析軟件，好比在中午時段直播可以吸引更多的觀眾，因為這個時段是北美與歐洲的重疊時段。還有為贊助商研發的軟件，能夠告知他們觀眾的興趣愛好，以及直播收費情況，例如每個觀眾每分鐘收取1.1美分的廣告費用。

2014年亞馬遜收購游戲流媒體直播平臺Twitch的交易令人驚訝。而目前，在流媒體直播領域，Twitch正幫助亞馬遜領先于谷歌（微博）、Facebook和其他新媒體巨頭。

“一個良好的直播頻道收入，應該是觀眾的打賞錢和贊助商的廣告費用對半。”達利安說。但是隨著游戲直播商業化模式的發展和成熟，從能量飲料到快餐食品的贊助商，都隨著直播影響而變多。一家贊助商剛與達利安達成了一個月20萬美元的廣告贊助合同，“什么？4000美元一周的贊助？叫贊助商改為每天！”

達利安透露出，每年通過Twitch平臺營銷出去的商品總額在10億美元以上，而Twitch平臺的主播已經有2000名達到了中產階級的收入水平。當然也有人質疑這些資金流動，“商品通過直播就能銷售出去，一群以玩游戲為生的人，而觀眾卻要以這些人為生，真是可怕的邏輯。”

直播光環背后的辛酸

去年8月，達利安為了管理上的需求，拜訪了另外一位Twitch平臺上大紅大紫的主播，安東尼。在俄勒岡州東北的郊區有一棟別墅，這里就是安東尼的直播所在地。房間里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奢華，幾件簡單的家具上有一層厚厚的灰塵，廚房也被改為了臨時臥室，屋子里隨處可見剛剛吃完的披薩盒。而放滿直播設備的房間中，卻顯得格外干凈整齊。“這是一個典型的主播家”，達利安說。

安東尼曾是一位演員，在《不安分的青春》中出演過配角，在經歷過打拼好萊塢的過程之后，通過朋友介紹走進了游戲直播的行業。“曾經連續直播了63個小時，再也不想經歷了。”安東尼說。Twitch平臺為了滿足觀眾24小時不停地直播，安東尼的直播時段被分配到了夜間到凌晨4點。咖啡成了安東尼生活的必備品，沒有正常的作息時間，安東尼的直播需要自己的姐姐來幫助他，為他打點基本的生活。

在他的桌子上有一張和前女友的照片，顯然這已經是過去的故事了。“別在意那個照片，她也曾是個主播，要知道沒有一個主播的女朋友會喜歡這樣工作的時間安排，更不用說兩個都是主播了。”當他坐在4個顯示器和攝像頭的面前時，安東尼已經準備要開始今天的直播了。“大家晚上好！歡迎雷射，歡迎尼克！歡迎……”僅是歡迎觀眾，安東尼就念了10分鐘的時間。

好在安東尼的名氣已經打響，而他自己也早已成為一個“多面手”的主播。因為如果一個主播僅僅擅長一個游戲，隨著游戲熱度的下降，觀眾的數量也會減少。“但是像安東尼這樣的主播，人氣非常高，他擁有一群忠實的粉絲，這代表著這些觀眾不會只看他玩《英雄聯盟》，他們要看的是這個主播！”達利安解釋說。一些狂熱的粉絲甚至給安東尼捐獻了一萬美元以上的禮物，有的則是24小時不停地觀看他的直播。

安東尼的直播一直都是充滿激情的演講，沒人知道他是如何這樣堅持了3年之久的。安東尼在手指飛快地敲動鍵盤的同時，眼睛的目光在4個顯示器間來回跳動。一款火爆全球的射擊游戲《絕地求生》，是安東尼近期的直播內容，在游戲中100個玩家通過廝殺角逐最終只有1個勝利者，游戲難度不言而喻，而安東尼往往是那個勝利者。期間安東尼還饒有興味地回復著觀眾提出的彈幕，一切顯得非常輕松。

“贊助商往往也更加傾向贊助安東尼這樣的主播，不僅因為他們擁有大量忠實的粉絲，同時因為技巧熟練，有大量的時間和觀眾去介紹商品，為贊助商獲取更多的利潤。”達利安說。當然即使安東尼這樣的“大主播”也是非常害怕失去觀眾的，但是如何把握觀眾的口味？應該保持什么樣的直播技巧？是技術更加熟練還是風格更加幽默？“Twitch直播就像股票一般，沒有人知道答案。”達立安說。

直播也存在“風險”

2017年2月19日的早上，一位名叫布萊恩的35歲的主播永久地停止了他的直播。35歲的他是三個孩子的父親，這天布萊恩正在進行公益直播，原本打算持續24小時的直播，在經過22個小時之后，布萊恩和觀眾們說自己需要抽根煙休息一下，然而他一去不返。警方在弗吉尼亞海灘的家中發現了他的尸體，布萊恩因為心臟病突發而死亡。

“也許我們的工作不是那么健康”，達利安不安地說。對主播來說，過度勞累的工作以及不規律的生活，非常容易引起身體健康的問題。“我的醫生已經告誡我，如果繼續每天保持10個小時的坐姿，甚至不去上廁所，我將很快走向生命的終點。但是你知道，我總在顧慮我觀眾的數量。”安東尼說。

還有像來自加拿大的一位女主播，雷得。擁有不凡外貌氣質和播音天賦的她，在Twitch平臺上擁有近100萬追隨者，當然其中大多數追隨者都是男性。“我快要被直播燒壞了。” 雷得說到。每天定時定點的直播要求她基本上沒有自己的私生活，幾乎沒時間外出，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互聯網上。

像雷得這樣的女主播，除了要面對眾所周知的性誘惑和各種形式的騷擾以外，還要在直播游戲的過程中，和令人震驚的“敵視女性”的游戲文化做斗爭。最讓人驚悚的是雷得曾經還被觀眾跟蹤過，她的個人信息包括住址都被公布在了網上。事情還沒有結束，有人用惡作劇的形式向警方報案，并指控她所在的地方存在恐怖分子和炸彈，當一隊反恐特警炸開雷得的房門，將她雙手銬上時，她著實受到不少驚嚇。“我應該感謝特警沒有當場打死我的狗。”

主播的各種經歷和遭遇讓達利安著實不安，他的一部分工作職責也是如何保護這些主播。“游戲直播作為一種新的媒體形式，不僅是一種商業模式，更像是一種虛擬社區。只有用心經營規劃這個社區，才能使每個觀眾，每個主播在這里得到應有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