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蘋果”談美國經濟政策

馬堯

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以來，其經濟政策一直廣受關注。作為一個商人出身的總統，外界對于特朗普的經商才能普遍持肯定的評價，但是能否帶領美國在經濟上“再次偉大”，還未能達成共識。最近，一則消息讓特朗普的擁躉有了底氣：當地時間1月17日，蘋果公司宣布：將海外收入帶回美國，貢獻380億美元稅收。同時，蘋果要在未來5年，為美國經濟貢獻3500億美元。

美國總統特朗普隨即發推：“我承諾過，我的政策會允許蘋果一類的公司，將大筆現金帶回美國。作為稅改的成果，看到蘋果正這樣做真是太棒了！這是美國工人和美國的巨大勝利。”蘋果公司在公告中稱，蘋果是美國最大的納稅公司，作為貢獻美國經濟的一項舉措，預計將納稅380億美元，帶回海外收入。這也預計是此類納稅中規模最大的一筆。在特朗普稅改通過之前，美國一直實行“全球征稅”，海外收入也必須繳納35%的企業稅。但企業只有在將利潤帶回國內之時，才需要繳納這一部分稅收。為了避稅，據高盛估計，美國企業在海外留存了3.1萬億美元的收入。看起來特朗普的經濟政策已經初見成效。

2016年12月蘋果首席執行官蒂姆·庫克參加了特朗普大廈25層召開的科技峰會.在他們中間的還有著名投資人彼得·泰爾。

特朗普的經濟政策

特朗普的經濟政策主要分成幾個部分，主要包括擴張型的稅收政策、貿易保護政策、加大基礎建設投入以及放松監管體系。

首先是擴張型的稅收政策。在特朗普的所有經濟政策中，稅制改革相對具體、可操作性最高，其核心是大幅減稅。1）企業所得稅：將法定稅率從35%大幅降至15%;對美國跨國公司在海外的利潤實行“大赦”，即允許其以現金形式匯回美國本土時僅繳納10%的低稅率而不是以前的35%，且可通過10年分期付款。同時，允許個人通過各類小企業形式繳納15%的企業所得稅而不是個人所得稅。（2）個人所得稅：將目前的七級累進稅率簡化為三級，并將最高稅率由39.6%降為33%;簡化、合并一些個稅優惠和減免。（3）遺產稅：取消聯邦遺產和贈與稅，但對持有至臨終的財產征收資本利得稅。

其次是貿易保護政策。通過提高關稅、征收邊境稅、反傾銷反補貼調查等貿易保護手段促進制造業回流和限制進口，壯大制造業和增加就業。如，特朗普上任即宣布退出TPP，主張對進口貨物施加20%關稅， 威脅對中國和墨西哥分別征收45%和35%進口關稅。

再次是加大基礎建設投入。特朗普高調主張增加基建投入，計劃發行5000億美元基礎設施債券用于美國基礎設施投資，推動傳統產業發展，優化美國制造業的發展環境。

最后是放松金融和能源等行業的監管。如重新評估《多德-弗蘭克法案》，主張恢復《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簽署“能源獨立”的新行政命令和退出《巴黎氣候協定》。這將推動這些行業發展，降低美國國內的能源成本和融資成本。

在特朗普執政即將滿一周年之際，美國的經濟形勢開始向好：據《華爾街日報》對68 名經濟學家的調查，多數人認為，特朗普對近期的美國經濟走強有一定的貢獻。彭博經濟研究際首席美國經濟學家卡爾·里卡唐納表示，在特朗普上臺之后，經濟增長一直穩健，這歸功于商業支出的激增。美國勞工部最新數據顯示，2017年12月美國失業率維持在當年最低的4.1%，這也是美國失業率連續第三個月維持在4.1%的低水平不變。

2017年全年美國非農部門總計新增210萬個就業崗位，未來用工短缺現象將會增多，這將有助于推升雇員工資，并整體推高美國通脹水平。據全美零售聯合會公布，2017年11月份和12月份的假日銷售額比2016年同期增長5.5%，達到 6919 億美元，原因主要是工資增長、就業率增加和信心增強，導致消費者花費超出預期，其中包括網上和其他非店鋪的銷售額為1384億美元，比上年增長11.5%。

而特朗普因此在達沃斯年會上得意洋洋宣稱，自從他當選以來，美國創造了240萬個就業機會，這個數字還在大量上升。小公司的表現也很樂觀，新的失業率申請救濟數量大大下降，這在50年來從來沒有過。非洲裔，美裔移民的就業率也創下了記錄，西班牙裔移民的失業率也在大大下降，世界上正在看到的，是一個復蘇的強有力的美國。并以蘋果公司舉例說，蘋果宣布要把2450億的海外利潤返回美國的計劃，他們進入美國的總投資數字會超過3500億美元，這在今后五年會實現。同時呼吁國家投資者現在把業務和就業機會、投資帶到美國來，這是大好時機。那么，特朗普的經濟政策取得成功的秘訣是什么呢？

發展“蘋果公司”的企業是重點

從特朗普的經濟政策來看，核心點就是發展高端制造業。實際上，從奧巴馬時代，美國就在進行這方面的嘗試，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再工業化”計劃。

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歐美發達國家提出了“再工業化”計劃。“再工業化”一詞是相對于“去工業化”而言的。歐美發達國家在從制造業向服務業轉移的產業升級過程中，一度出現了嚴重的“去工業化”浪潮。隨著制造業不斷向外轉移，日本還出現了嚴重的產業空心化現象。因此，從“工業化”到“去工業化”，再到“再工業化”，其實質是發達經濟體從實體經濟到服務經濟再到實體經濟的回歸，它一方面體現了服務經濟服務于實體經濟的發展戰略，另一方面反映了制造業本身從低端向高端不斷發展的螺旋式進程。

經濟學家宋蓓文認為，美國實施“再工業化”的考慮主要有三點：首先，歐美國家在次貸危機和歐洲債務危機中深受虛擬經濟泡沫破滅之苦，希望通過發展實體經濟來保持其在全球經濟中的領先地位。其次，歐美發達國家回歸制造業，力推制造業復興的主要目的在于占據產業鏈高端，掌握先進技術。最后，將制造產能遷回本土，可以貼近本國消費市場，使生產的供應地和需求地靠得更近。另一方面，政治考量。就政府而言，制造業回流是歐美發達國家應對本國就業率下降的“殺手锏”。歐美發達國家制造業外移一度造成大量的就業崗位流失海外，通過“再工業化”戰略的實施，希望跨國公司將在海外的生產移回本土，從而擴大本國就業，刺激經濟復蘇。

有專家認為，“再工業化”戰略的核心并不是簡單地提高制造業產值比例，而是通過現代信息技術與制造業融合、制造與服務的融合來提升復雜產品的制造能力，以及制造業快速滿足消費者個性化需求能力，使得制造業重新獲得競爭優勢。這被認為是掀起了一次新工業革命。這次新工業革命是以新一代信息技術為基礎、以數據作為核心投入要素、以智能制造為主要方向、以范圍經濟為主要效率源泉的產業融合發展和社會經濟大變。

奧巴馬上臺以后，美國已正式啟動高端制造計劃，積極在納米技術、新能源、生物制造、新一代微電子技術、高端機器人等領域加強攻關，并取得了一定成效。而特朗普執政以后，在“再工業化”的道路上繼續前進——這也是為數極少的特朗普延續自奧巴馬的政策。

而蘋果公司無疑是“再工業化”的受益者和重要目標。作為一家典型的高科技制造業企業，2015 年，蘋果設備銷售超過3億臺，銷售額達到2337億美元，凈利潤534億美元，其中美國以外市場銷售1521.8億美元，占總銷售收入的65.2%。2015年，蘋果公司獨家利潤占到硅谷150家最大上市公司整體利潤的40%。蘋果品牌連續5年被英國Brand Finance評為全球品牌500強之首。2015年，蘋果品牌價值高達1283.03億美元。可以說，沒有“再工業化”計劃，蘋果公司將不會得到那么多“黑科技”的“加持”，也不會創造如此輝煌的業績，更不會將海外收入帶回美國，貢獻380億美元稅收。可以說，這家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現今人類社會面貌的高科技公司將在未來對美國經濟和整個世界經濟格局產生不可低估的影響。

特朗普看中的“競爭力”

如前所述，以發展高端制造業為核心的特朗普經濟政策起碼到目前為止取得了相當程度的成功。作為世界頭號工業大國，中國在經濟、地緣和防務領域都被美國當成戰略競爭對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從蘋果公司將稅收帶回美國這件轟動全球經濟界的事情可以得出幾個結論：首先，發展國家競爭力是美國取得上述成功的基礎。有資料顯示，在全球最大的500家工業企業中，美國占據了31%，綜合競爭力居世界第一，因此美國是裝備制造業最強大的國家。美國著名經濟學家邁克爾·波特認為，因此，在國家層面上，“競爭力”的唯一意義就是國家生產力。國民生活水平的提升，需要企業不斷提升和創造符合時代需求的生產力。

其次，保持全球價值鏈的主導地位是美國取得上述成功的關鍵。著名經濟學家毛蘊詩認為，全球價值鏈是指在全球范圍內為實現產品或服務的價值而連接生產、銷售、回收處理等過程的全球性跨國企業網絡組織，涉及從采購和運輸原材料，到生產和銷售半成品直至最終在市場上消費和回收處理的整個過程。基于全球價值鏈的分析框架，人們解釋了并普遍認為：由于發達國家企業擁有技術、研發、知識產權等方面的優勢。所以承擔全球價值鏈中研發、關鍵零部件制造、銷售、品牌管理、服務等全球價值鏈中附加值高的業務;而許多新興經濟體企業則主要從事全球價值鏈中附加值低的業務。蘋果公司就是這樣一家在全球價值鏈保持主導地位的優秀企業。以全球智能手機銷量第二名的地位獲取智能手機市場90%以上的利潤充分說該企業在設計、生產、銷售等環節的巨大優勢。正是有了蘋果公司這樣在全球價值鏈中占據統治地位，美國才一步步拉開了除中國之外所有經濟大國的差距。

最后，不斷在高端制造業進行創新則使得美國高端制造業得以長盛不衰。眾所周知，蘋果公司是一家善于創新的公司。正是在以蘋果為首的一批創新型高端制造業不斷進行技術與觀念創新，為美國經濟創造新的經濟增長點，使其一次又一次從“美國衰落”的預言中脫身，從而實現國力的長期大幅度領先。國家經濟的升級需要生產力的持續提高，而企業生產力的提高則必須借助提高產品質量、增加產品特性、改善產品技術和提高生產效率等方式。上述創新有可能使美國的國家經濟迎來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