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高考交白卷的“零分英雄”后來都怎么樣了

我叫羅天，是一位公務員考試的閱卷人。

我的前半生一直在和考試打交道，我自己參加過一次高考、兩次研究生考試和九次博士生考試。我現在是一所高校的老師，一直在出卷、閱卷、講題。

我經常聽到同學抱怨說：“羅老師，現在的考試實在是太難了。”

我給大家舉兩個例子，第一道題：“一只熊掉進了一個陷阱里，這個陷阱深19.6米，跌入的時間是兩秒鐘，請問熊是什么顏色？”是否覺得有些蒙？

好，我們再看第二道題：“90%乘以90%乘以90%乘以90%乘以90%等于59%，請問你是怎么看的？”這是一道安徽省公務員考試的面試真題，是否覺得很難？

但是我想負責任地告訴各位同學，我研究了這么多年的考試后發現，其實中國的考試是非常具有規律的，不會有任何極端現象的存在。

爭議題目背后的核心價值

相信各位同學都做過答題卡，當你在涂卡的時候，如果發現某一個選項占據了整個答題卡的半壁江山，那么你一定做錯了，而且錯得非常離譜。

這是為什么？你們有沒有發現中國所有的考試，我們所有的單選題都是4的倍數？高考語文有多少道單選題？16道。考研政治有多少道？16道。

這是為什么？因為ABcD四個選項，它是均衡命題的，為了防止某一個什么都不會的人就選c，100分得了70分，你能夠接受嗎？

在我們高中的學習過程中，我們的語文老師總是苦口婆心地跟我們說：“孩子，這個語文考試的卷面，一旦不整潔、不清楚的話，你會完蛋的。”

是這樣嗎？真實的情況是：任何閱卷老師都是有師德的，他特別害怕在國家級別的考試當中耽誤你，在看到字跡潦草的試卷時，他會靜下心來閱卷。

我們的閱卷是非常嚴謹的，嚴謹到什么程度？在國家級的考試當中，我們一道題有多位老師同時閱卷。計算機會設置一個誤差區間，在這個誤差區間以內的，被稱為平均分，成績視為有效；超過這個誤差區間的，仲裁者，也就是閱卷組組長，會再閱一遍。而且所有的零分試卷，我們會再閱一遍，滿分試卷也會再閱一遍，異常卷還會再閱一遍。

為什么要這么做？因為我們要維護考試最核心的價值觀：公平，公正，公開；我們要讓教育資源進行公正的分配。

剛剛我給大家講的那道題目，一堆90%乘在一起，其結果是59%，這考查的其實是我們的責任稀釋問題。90分看上去是個不錯的成績，但是在一項環環相扣又連續不斷的工作當中，如果你每一個節點都打一點折扣的話，那么結果將是不及格。

我們的命題者就是希望你能夠站在公務員的角度去分析問題、解決問題。因此，每一套變態的題目后面，都是我們命題者的良苦用心。

別再聽“比爾·蓋茨輟學”式的雞湯

一直以來，都有很多人在詬病考試，說考試限制了學生的天賦，讓學生成為一個在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產品。

甚至有些考生，在高考過程中不惜交白卷，不惜以自己的命運作為賭注，去表達自己的訴求。而很多媒體居然把這些考生稱為“零分英雄”。

2006年，河南地區有位考生在高考時用雙色筆作答，她的所有試卷均判為零分，她也引起了社會跟教育部門的關注。

2008年，云南有位考生，將自己的姓名跟卡號寫在答題卡以內，最終被判為零分。

2008年，安徽省有位考生索性亂寫一氣，來宣泄自己的不滿。

可若干年后，這些考生都幡然悔悟，甚至有一位零分考生，拿著傳單、條幅，在各個學校做宣傳、做宣講，告誡各位同學：高考是改變人生的重要方式。

我們從小到大被灌了太多的“雞湯”，說：“一些非常卓越的人，例如比爾·蓋茨，在大學時輟學，一樣能在職業生涯當中創造輝煌。”

但是我們不要忘了，比爾·蓋茨輟學的學校是哈佛大學，比爾·蓋茨的母親是當時美國久負盛名的銀行家、iBM公司的董事，他的第一桶金更多來源于他的資源，而不是他的輟學。

我們這個社會可以允許那些離經叛道的人成功，但是，我們今天討論的是大多數普通人的成功之路。

人這一生，起點本身就是不平等的，你無法選擇你的童年在哪里度過。但是，通過一場公正的考試，你可以選擇你的18歲人生在哪里開啟，你的22歲人生在哪里開啟。

記得我開始教授考研培訓的時候，有一個同學讓我印象特別深刻。

他一直坐在教室的第一排，認認真真地聽我的課。我更新一張ppt，他就奮筆疾書地記。后來我才知道，他是一個學油畫的聾啞孩子，他通過讀我的唇語，聽完了我整整三個小時的課。因為他明白，考上研究生，脫離他原本的那個三本高校，也許是留給這個來自貴州山區的聾啞孩子為數不多，甚至是唯一的機會。

考試不是社會選拔人才的唯一方式，但它一定是被社會證明了的，選拔人才、分配教育資源最可靠的方式。

在歷史上，每一次考試制度的變革都推動著社會和民族的發展。

隋代開創的科舉制度，最終成就了唐代的輝煌，并讓隨后1300年的封建社會保持穩定。近代以來，進步的中國人開始睜眼看世界，提出了廢八股、改科舉、興西學的口號，為新文化運動的文化大發展、大繁榮奠定了基礎。1977年，我們恢復了高考，為改革開放40年的經濟發展奠定了堅實的人才和智力支撐。

這就是考試的本質，它之于個人而言，是扭轉命運的重要杠桿；之于國家而言，是保證社會階層流動、體現國家治理智慧的重要途徑。

在唐代，人們將那些從科舉制度當中脫穎而出的讀書人稱為英雄。人這一生真的好漫長，但是關鍵的就那么幾步。當歲月的考題擺在你面前的時候，我希望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被社會報以公平，以努力回報生活，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做我們自己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