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疼藥造就富豪家族和無數成癮者

馬利洪

導語：自從奧施康定上市，對于它的投訴從未停止，薩克勒家族卻從未因此而令大眾對其備加指責，他們的錯誤似乎都被全球各地各種名為薩克勒的美術館、博物館或研究中心的光環所取代。

1987年4月，亞瑟·薩克勒去世前留給世界的最后一句話是“讓你離開時的世界比來時更美好”，2017年9月28日在美國華州總檢察長鮑勃·弗格森起訴由亞瑟三兄弟一手創立的普渡制藥公司的藥品導致大量使用者藥物成癮的新聞發布會的場外，一些受害人家屬打出了同一字樣的條幅，這對極其低調，一直以巨額藝術品慈善捐贈聞名的薩克勒家族是一種巨大的諷刺。

現代醫療營銷教父打開的市場

如果不是2015年福布斯美國富豪家族榜將其列入其中，普通民眾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個家族，雖然福布斯以140億美元將其排在了第十六位，但即使先不看薩克勒家族百分百控股的普渡制藥公司的拳頭產品——奧施康定在美國本土及海外的年盈利就高達60億美元，就光計算該家族對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史密森學會、古根海姆博物館、泰特美術館及盧浮宮和包括哈佛大學、哥倫比亞大學、牛津大學、塔夫茨大學、紐約大學等等多所高校的慈善捐贈就會是一個天文數字。

上個世紀初當名為亞瑟、莫蒂默與雷蒙德的三個孩子先后出生的時候，薩克勒先生絕對想不到他的兒子們會開創出一個如此富可敵國的藥品帝國。

薩克勒先生和夫人都是猶太移民，在布魯克林開了一間小雜貨鋪艱苦度日，但好在孩子們不但課業優秀而且早早就顯露了高超的商業頭腦，尤其是亞瑟，這個后來被尊稱為“現代醫療營銷教父”的孩子，他高中和大學的學費都是他擔任醫療廣告文案的報酬來支付的。

亞瑟很擅長這份工作，后來他收購了一家小型廣告機構——威廉·道格拉斯·麥克亞當斯，這時他能夠大展拳腳一展宏圖了。

1997年，亞瑟以“將廣告宣傳引入了藥品營銷”的終身成就入住醫藥廣告名人堂。但實際上亞瑟的成就并不在于他創造了多高的廣告盈利，而在于他顛覆性的營銷方法和手段改變了整個醫療行業，在他之前還沒有制藥公司使用廣告宣傳手段。亞瑟不對患者做廣告，而是直接針對醫生。他意識到醫生更相信數據和同行，他用由制藥企業資助的科學研究來佐證藥品療效，非常巧妙包裝成嚴謹的論文放置在醫學期刊上，令很多臨床醫生以為這是最新的科學研究成果。曾經為普渡公司負責廣告公關業務的約翰·卡利爾說：“薩克勒的廣告看上去非常嚴肅，堪稱醫生與醫生間的交流。”亞瑟薩克勒憑借這樣的手段成功令各州臨床醫生為鎮定藥——安定開出了超過1億張處方。

不僅如此，亞瑟·薩克勒的一些醫療廣告還使用了欺詐，如今大名鼎鼎的制藥帝國輝瑞公司就憑此在處方藥領域打下了大片疆土。比如，亞瑟制作的輝瑞的西格馬霉素的廣告：一系列醫生的名片，以及“越來越多的醫生發現西格馬霉素是抗生素治療的最佳選擇”，這種類似背書的形式迷惑了很多人，但是3年以后，當《星期六評論》的記者試圖聯系名片上的醫生時，發現這些醫生根本不存在。

1952年，薩克勒兄弟收購了一家小型專利藥公司，就是普渡制藥公司的前身。一直到1987年亞瑟薩克勒去世，雖然亞瑟并沒有親身參與1995年最受歡迎也最具爭議的止疼藥——奧施康定的開發和之后的營銷推廣，但其公司的任何一種藥品無一不是遵循亞瑟程式化的行動指南，亞瑟功不可沒。

止疼藥成癮的危機

亞瑟的“功勞”還不只是為其家族創造了財富，布蘭迪斯大學阿片類藥物政策研究協作聯合主任安德魯·科洛德尼認為亞瑟·薩克勒也要為目前的公共衛生危機負最大份額的責任。他指出，正是由薩克勒兄弟精心設計的處方文化導致了目前大量阿片類藥物被濫用的危機。科洛德尼指出，“從1996年，阿片類藥物的處方量大量增長，這不是巧合，在這一年普渡公司主導了多方運動，掩蓋了醫療界對這種藥物成癮和過量死亡風險的認識。”

奧施康定就是阿片類藥物，它唯一的活性成分是羥考酮，與海洛因有非常近的血緣關系，止疼強度是嗎啡的兩倍。普渡公司不承認奧施康定會導致成癮，聲稱它采用了一種具有“控制釋放”專利配方，但是在2001年國會關于阿片類藥物過量銷售調查而委托科研機構所做的實驗中顯示，如果將奧施康定藥片磨碎，吸食藥粉，或溶解在液體中注射，完全可以繞過藥物釋放機制，一次性獲得“巨大的、亢奮”效果。而很多阿片成癮或者將其當作毒品使用的人恰恰是這樣做的。在黑市上，奧施康定的售價是一美元一毫克。

2002年，美國新澤西州一名29歲名叫吉爾·斯科列克的女子因為背部疼痛服用奧施康定四個月后，因過量服用而死亡。她的母親說“普渡公司宣稱奧施康定的止疼效果能持續12小時，但根本不是這樣，吉爾完全在按照醫囑來服用它，但藥量仍然在緩慢增加。”吉爾的母親寫信給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希望他們能令普渡公司在奧施康定的包裝上注明成癮風險或者過量的警告。

奧施康定在向FDA申請上市時，并沒有進行任何關于藥物成癮性或濫用的臨床研究。但是，卻極不尋常獲得了FDA的批準，不久后負責整個監督過程的FDA審查員柯蒂斯·賴特就辭職。兩年內，他去了普渡制藥公司。

實際上自從奧施康定上市，對于它的投訴從未停止，2002年，有5000名患者對普渡提起了訴訟，他們是奧施康定上癮的受害者，為此普渡支付了高達7500萬美元的和解費。不久之后，該公司在弗吉尼亞州由于在銷售中存在“意圖欺騙或誤導” 而被法院判定支付六億美元罰款。

截止到目前，普渡公司需要應訴的案件還有數件，然而令人驚訝是薩克勒家族卻從未因此而令大眾對其備加指責，他們的錯誤似乎都被全球各地各種名為薩克勒的美術館、博物館或研究中心的光環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