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讀本小說《高尾船字文》對中國文化元素的過濾改造

顏景義

摘要：馬琴在創作讀本小說《船字文》時，依據以《水滸傳》為代表中國小說進行情節創作。馬琴注重對中國文化元素進行過濾改造，使《船字文》表現出鮮明的日本文化特色。本文從《船字文》的細節情節入手，分析馬琴對中國文化元素的過濾改造情況，闡述馬琴高超的讀本小說創作手法。

關鍵詞：《船字文》；中國小說；文化元素；過濾改造

日本江戶時代，讀本小說代表性作家曲亭馬琴的創作深受中國明清小說影響。在其第一部讀本小說《高尾船字文》（以下簡稱《船字文》）中，馬琴從以《水滸傳》為代表的中國小說中汲取創作源泉，使得《船字文》結構復雜情節新奇。馬琴注重結合日本國情及武士讀者層嗜好，對中國文化元素進行過濾改造，使《船字文》表現出鮮明的日本文化特色，成為武士階層所閱讀的高雅文學。

一、《船字文》的梗概

關東執事義政之弟兼賴和叔父鬼貫去奧州赴任。鬼貫欲奪奧州，策劃推翻兼賴。鬼貫先陷害兼賴的兒子鶴若。鶴若在狩獵時，其所養的鷹飛到了樹上，近侍荒獅子拔倒樹抓住了鷹，鬼貫的人假裝嘉獎荒獅子，讓其喝下毒酒，使鶴若險遭毒害。鶴若的侍女政岡遵照父親遺言將一副畫軸交給細川勝元，勝元發現了藏匿其中的鬼貫等壞人的名冊。

二、《船字文》對中國文化元素的過濾改造

（一）對《水滸傳》打虎故事的過濾改造

《船字文》第1冊第1話《巖手山谷藏打狼》的情節，和《水滸傳》第22回的《景陽岡武松打虎》的情節基本相同。武松和谷藏都是在酒酣之時不顧勸阻強行山上而遭遇惡獸，并赤手空拳打死惡獸。但《船字文》中將老虎改成了惡狼。因為日本沒有老虎，而狼在古代日本是普遍存在的。另外《水滸傳》中說武松高大魁梧，這種身材和體型打死老虎，可信度很高。但古代日本人身材普遍矮小，能打死老虎，可信度不高。因此將老虎改換成狼，成為打虎情節日本化的最好選擇。

（二）對《水滸傳》拔樹故事的過濾改造

《船字文》第3冊第3話《荒獅子倒拔大樸樹》中，參照了《水滸傳》第6回的《花和尚倒拔垂楊柳》的情節。兼賴的兒子鶴若養的鷹飛到了樸樹上，侍衛們束手無策時，近侍荒獅子將樹拔起抓住了鷹。這個情節與原著有兩處不同：一是將烏鴉改為鷹；二是將柳樹改為樸樹。

在中國烏鴉是大不祥之鳥；而在日本烏鴉卻被奉為神靈。日本人對烏鴉的尊敬，可追溯到第一代天皇神武天皇。據記載，神武天皇東征時迷失了方向，天神派了一只三腳烏鴉為他引路。從此烏鴉被視為“神鳥”。日本最早的史書《古事記》中也記載，烏鴉是太陽神的使者，會引導人們尋找幸福。因此馬琴替換掉了原著中讓人心煩的烏鴉。另外，相對于中國的柳樹，樸樹在日本較為常見。江戶時代，在全國的主干道上每隔4公里便在道路兩側筑起土堆種樹作為距離標識，而在土堆上種植的就是樸樹。

（三）對《喻世明言》解謎故事的過濾改造

《船字文》第5冊第3話《都鳥一副說勝元》中有解謎故事：兼賴的老臣渡邊外記臨終時交代其女政岡，要保護好幼主鶴若，并拿出一幅名叫都鳥的畫軸，告訴她若幼主遇險，要將畫呈給細川勝元。后來政岡將畫交給了被喻為國之棟梁的勝元，勝元從中發現了鬼貫一伙亂國的簽名書，懲治鬼貫一伙佞人。

這段情節參照了《喻世明言》第10卷《滕大尹鬼斷家私》的情節。八十歲的倪太守續娶少女梅氏，太守臨終時將一副掛軸交于梅氏，說緊急時可將掛軸交與名君裁斷。后太守先妻之子欲趕走梅氏，梅氏將掛軸交于縣衙滕大尹。大尹從畫中發現了太守遺言，言明將埋在破屋里的金銀給梅氏繼承。大尹假托神諭，將十罐銀子判與梅氏，作為謝禮把一罐金子據為己有。《船字文》和《喻世明言》的解謎故事相似，但馬琴還是做了細心的過濾改造。

首先，《喻世明言》中大尹因將侍女飯后遞上的茶水灑在畫上，而從畫中發現了太守遺言。《船字文》中將茶水改為了研磨用的水，從而使人物從原著中貼近生活的普通官員，轉變為勤于公務的“國家棟梁”勝元，使勝元形象更加高尚，契合武士階級趣味。其次，大尹隱瞞遺言將金子據為己有的部分，馬琴也沒有采用。因為大尹的貪婪行為，與馬琴塑造的“國之棟梁”勝元的形象是格格不入的。

三、結語

馬琴創作讀本小說《船字文》時，能夠在細節之處對原著的中國文化元素材進行過濾改造，把日本讀者難以接受的中國元素、以及與武士形象相悖的元素，都改換成了日本風格。使得其讀本小說在處女作階段就能夠極具日本文化特色，契合武士階層嗜好。馬琴這種文化過濾改造的創作手法，在其后來的創作中被靈活運用，使其創作出眾多影響深遠的讀本小說。

參考文獻：

[1]李樹果.日本讀本小說與明清小說[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8.

[2]曲亭馬琴.高尾船字文[M].日本：至文堂，1963.

[3]（明）施耐庵、羅貫中.水滸傳[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

[4]（明）馮夢龍.喻世明言[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

（作者單位：大連海洋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