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繼紅
(蚌埠學院 外國語學院,安徽 蚌埠 233030)
關于二語心理詞匯的定義至今未形成統一明確的表達,隨著心理語言學研究的深入,更多學者在探索其復雜本質時,逐漸意識到詞匯知識涵蓋的各個方面。
心理詞匯不僅包括詞匯的形式、意義、搭配,而且涉及單詞的文化內涵、百科知識等多方面內容。國內外關于二語詞匯的研究重點之一是二語心理詞匯與一語心理詞匯的關系,尤其是二語的表征、存儲和提取方式。盡管在二語詞匯表征模式的研究視角不同,二語水平,學習策略,語義屬性等等,Nation(1990)[1]認為“詞匯知識包括意義、拼寫、發音、語法、搭配、語域、聯想及詞頻八個方面”。語義網絡聯系是心理詞匯、心理學和語言學的研究重點,相關研究表明心理詞匯以語義網絡存儲于大腦中。Meara(2004)[2]建議詞匯語義網絡視角考察詞匯能力,更具可操作性和可靠性。雖然對心理詞匯語義網絡的研究視角不同,但眾多學者普遍認為,二語學習者的語言水平越高,心理詞匯的語義表征特點越明顯。因此本研究基于心理詞匯語義關系理論,采用詞匯聯想測試實證研究,探索中國學習者不同二語水平者的語義網絡連接的異同。
詞匯語義學研究表明,隨著學習者習得詞匯的增加,看似毫無聯系的詞語在大腦中按一定方式排列存儲于大腦中,形成語義網絡以方便詞語激活和提取。心理詞匯是由語義相連的詞素構成的網絡系統,詞匯之間相互聯系而形成語義場。心理詞匯的習得既是形式與意義的轉化,也是詞匯間橫縱聚合關系的建立。詞匯形式與意義的映射過程是二語心理詞匯習得的初級階段,而建立語義網絡發展在習得的高級階段。 由此可見二語心理詞匯語義網絡是二語詞匯習得的重點研究方向。
心理詞匯并不是雜亂無章的存儲于學習者的大腦中,而是按照語義相關組成一定連接模式進而形成語義網絡。根據詞匯在網絡中的不同位置,單詞之間形成了不同的連接方式。在二語習得領域中,二語心理詞匯語義網絡研究缺乏系統研究?;谡Z義學理論,詞匯語義連接關系一般可分為:同義、反義、整體局部、個體集合、上下義、分量總量。該分類法主要是基于詞匯語義信息,而忽略了與語義相關的句法結構關系,不能充分構建詞匯語義網絡結構。句法搭配關系是詞匯意義的基礎,語義與句法密切相關,因此在建構詞匯語義時應考慮到縱聚合關系和橫組合關系。 索緒爾認為,詞匯語義關系分為縱聚合和橫組合兩種關系,是建立詞匯語義網絡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語義網絡的坐標系統。語音-橫組合-縱聚合(Nissend Henriksen 2006)[3]和語音-語義-句法分類(Zarava 2005)[4]都考慮到語義關聯和句法搭配的重要作用。 Aitchison(2012)[5]在研究一語語誤時發現,詞匯語義聯結主要有四種類型,強弱依次為:并列關系,搭配關系,上下義關系和近義關系。
國內的二語心理詞匯研究主要集中于一語與二語心理詞匯間的相互關系,心理詞匯儲存、提取,語義表征,句法表征與形式表征之間的關系。馮學芳(2014)[6]通過聯想測試考察中國學習者和英語母語者的心理詞匯語義網絡連接類型,實驗結果顯示中國學習者一語和二語語義連接差異主要體現于搭配和語義鄰接。李德高(2010)[7]在自由回憶與迫選判斷試驗中發現,低語言水平的二語使用者的語義記憶主要以普遍性知識為主,缺少文化百科知識,這說明二語語義網絡與一語在詞匯內容上并不完全一致,但有交叉部分,而心理詞匯聯結類型方面一語與二語有何異同,是否對語義網絡的組織方式產生影響?;谝陨戏治?,本研究心理詞匯語義連接類型分類如下,縱聚合反應(同義、反義、上下義、并列語義),橫組合反應,語音反應和零反應。
本研究基于心理詞匯語義關系理論,采用詞匯聯想測試實證研究,探索不同二語水平學習者心理詞匯語義網絡連接,具體研究問題如下:
1中國學習者一語(漢語)與二語(英語)的心理詞匯語義連接的異同。
2.不同二語水平者的心理詞匯語義網絡連接的異同。
本研究由兩組實驗對象組成,共60名,組一為30名安徽某高校四年級英語專業學生,組二為30名一年級英語專業學生,高考英語分數較低,兩組學生均無海外學習經歷。 兩組英語水平呈顯著性差異,分為高二語水平組和低二語水平組。
本實驗所采用的二語聯想測試詞匯來源于大學英語四級詞匯中的30個啟動詞,其中10個名詞,10個動詞,10個形容詞,為實驗對象所熟悉,并且具有較強的語義相關。兩組受試分別在開學后的第3周進行測試。測試要求:每位受試在看到測試詞后迅速寫下三個與測試詞語義相關的單詞,測試期間受試獨立完成聯想測試,不可以查閱詞典,參考書或與其他人交流。受試完成30個單詞的詞匯聯想測試后,立即交卷,無需仔細檢查。
詞匯聯想測試結束后,所有實驗數據輸入電腦,依據不同測試組和聯想反應類型建立不同數據庫:中國學生一語、二語心理詞匯聯想數據庫;高水平組二語心理詞匯聯想數據庫;低水平組二語心理詞匯聯想數據庫。詞匯聯想測試可產生以下四種反應類型,縱聚合反應(同義、反義、上下義、并列語義和整體局部關系),橫組合反應(搭配關系),語音反應和零反應。

表1 中國學習者的一語和二語心理詞匯聯想反應類型
表1 數據顯示中國學習者的一語心理詞匯語義連接(縱聚合和橫組合反應)比二語比例高得多,一語語義連接占77.13%%,二語占53.49%。二語心理詞匯的語音反應(53.49%)比例較高,甚至比縱聚合和橫組合反應類型總和還高(43.48%)。本試驗數據也驗證Meara 對二語詞匯本質提出的語音說,二語心理詞匯間的聯系要弱于一語詞匯,二語詞匯的性質以語音聯系為主,語義聯系的表征和一語語義有較大差異。Aitchison(2012)[5]也提出一語詞匯語義網絡以語義場為基礎組建。語義場內詞匯語義關系密切,更容易形成語義密切的語義網絡。

表2 不同二語水平組二語心理詞匯聯想反應類型
表2數據顯示不同二語水平組二語心理詞匯聯想反應類型的差異。低水平組的縱聚合反應和橫組合反應(23.87%&4.43%)均低于高水平組的反應類型(42.97%&13.17%),而低水平組的非語義反應(66.67%)遠遠高于高水平組的反應類型(41.32%)。表2數據表明低水平組二語心理詞匯以語音反類類型為主,而高水平組語義反應占主導地位,高水平組的二語詞匯的本質是語義聯系,低水平組的二語詞匯本質是語音聯系。

表3 不同二語水平組縱聚合反應類型
表3 數據顯示,首先,高低兩組受試在縱聚合反應類型差距明顯,高水平組42.97%,低水平組23.87%,兩組差異顯著(t=10.516,p<0.05),這表明受試者的二語水平影響縱聚合反應類型,語義連接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應語言學習者的二語水平。其次,在不同水平組的縱聚合反應類型方面,高水平組占有明顯優勢:同義(21.11%&11.03%)、反義(13.01%&6.97%)、上下義
(4.73%&3.81%)、局部整體(0.65%&0.48%)。
(1)中國學習者的一語和二語心理詞匯聯想反應類型
表1數據揭示了中國學習者一語和二語心理詞匯聯想反應類型差異,一語心理詞匯以語義聯系為主,而二語心理詞匯以語音聯系為主。關于二語心理詞匯的性質,語言學屆主要有不同觀點。一種觀點,二語心理詞匯的本質與一語完全相同,都以語音聯系為主。相關實驗結果也證實:二語心理詞匯與一語心理詞匯的性質本質是不同的,二語心理詞匯主要是語音聯系。 Wolter(2001)[8]實驗得出,一語和二語心理詞反應類型有很多相似之處,但對于熟悉詞匯,二者差異較大,句法聯系占主導地位。本試驗數據證明二語心理詞匯間的聯系要弱于一語詞匯,二語詞匯的性質以語音聯系為主,語義聯系的表征和一語有較大差異。
(2)不同二語水平的二語心理詞匯語義網絡特征
表2數據表明不同水平組的二語發展模式有所不同,低水平組二語心理詞匯以語音反類類型為主,而高水平組語義反應占主導地位,高水平組的二語詞匯的本質是語義聯系,低水平組的二語詞匯本質是語音聯系。不同水平組的語義反應類型也呈現出一定差異,高低水平組的縱聚合反應類型的差距遠遠小于橫組合反應類型,由此可見,隨著二語水平的提高,縱聚合反應類型逐漸增加,但是橫組合反應類型變化更顯著,這說明隨著二語水平的提高,橫組合反應類型變化占主導地位?;诒敬螌嶒灁祿煌Z水平組的二語詞匯心理詞匯語義網絡呈現明顯差異。根據Schwarts(2006)[9]提出的激活擴散模式,“語言學習者的心理詞匯語義表征是有許多概念節點組成相互連接的網絡,概念節點具有三種特征:連接距離,聯結強度和激活擴散程度?!被诖死碚摵捅狙芯繑祿梢缘玫揭韵聠⑹荆翰煌浇M的二語心理詞匯語義網絡中連接距離,強度和激活程度并不相同:高水平組概念點距離近強度大,激活程度強;而低水平組語義網絡中概念點距離遠,強度小,激活程度弱。劉紹龍(2006)[10]二語心理詞匯發展分為三個階段:開始階段(語音,拼寫),發展階段(二語形式和一語語義)和形成階段(二語形式和語義)。根據表2實驗數據,不同水平組的二語心理詞匯語義網絡處于不同發展階段。低水平組橫縱組合只有28.30%,這說明一語的詞匯語義概念仍占主導地位,處于語言發展的第二階段。高水平組的橫縱組合已達到56.14%,處于語言發展的第三階段,二語形式與語義形成階段。
(3)心理詞匯語義網絡中橫縱聚合的“非對稱性”
低水平組聯想反應中縱聚合反應類型依次為“同義(11.03%),反義(6.97%)、并列(3.81%),上下義(1.98%)、局部整體(0.48%)。這一反應類型順序說明低水平組語義網絡發展速度不一致,呈現出非對稱性發展模式。盡管高水平組反應類型所占比例不同,同義(22.11%),反義(13.01%)、并列(4.73%),上下義(4.17%)、局部整體(0.65%),但是排列順序與低水平組基本類似,語義網絡呈現非對稱性發展模式,同義關系占明顯優勢。高低水平組的縱聚合反應類型的非對稱性結果表明,同義反義類型在二語心理詞匯語義網絡中占明顯優勢。無論在學習的初級階段還是高級階段,同義反應都獲得了學習者更多的關注。表3數據顯示,隨著學習者二語水平的提高,心理詞匯語義網絡的非對稱性特征逐漸弱化。高水平組的同義、反義、并列、上下義、局部整體五項語義發展速度呈非對稱性,但是整體的非對稱性比低水平組明顯呈弱化趨勢。由此可見,二語水平高低是語義網絡特征均衡發展的因素之一。
因此本研究基于心理詞匯語義關系理論,調查中國學習者一語與二語心理詞匯語義網絡連接的異同和不同二語水平者的語義網絡連接的異同。研究發現一語心理詞匯以語義聯系為主,而二語心理詞匯以語音聯系為主。隨著二語水平的提高,語義聯系逐漸占主導地位,二語詞匯語義網絡連接縱橫交錯,橫組合反應類型變化顯著。心理詞匯語義網絡中橫縱聚合呈現“非對稱性”發展模式,但是由于學習者二語水平的提高,心理詞匯語義網絡的非對稱性特征逐漸弱化。
二語心理詞匯習得不僅是形式和意義,只有建立語義橫縱聯系,提高詞匯聯想能力,才能準確有效運用單詞。二語學習者只有憑借具體語境,加大二語輸入量,激活和目標詞語義相關的同義、反義詞、上下義和各種搭配關系等等,建立二語心理詞匯語義網絡,提高二語心理詞匯聯想能力和語言綜合能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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