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油氣工業呈回暖態勢

□ 侯明揚

隨著國際油價的企穩回升，全球油氣工業呈現回暖態勢。美國頁巖油產量穩定增長，已成為全球原油供給中不可忽視的重要影響力量。

深水油氣資產將成為國際石油公司投資的重要目標。李曉東 供圖

國際油價回升助力全球油氣工業筑底

（一）國際油價“觸底回升”

2017年全年，國際原油價格呈現“一波三折、觸底回升”走勢。年初，受歐佩克（OPEC）近八年來首次達成穩產協議等因素刺激，WTI和Brent兩大基準原油現貨價格均在50～55美元/桶區間附近震蕩整理。但進入3月后，受美國頁巖油產量持續增長等因素影響，國際油價出現一波震蕩下行走勢，至6月底，兩大基準原油現貨分別低至42.48美元/桶和43.98美元/桶的年內低點。此后，2017年6月底至年末，國際油價迎來一輪震蕩上漲走勢。北美WTI現貨價格上漲至年末的60.46美元/桶以上，Brent現貨價格同期則上漲至66.73美元/桶，均創下2015年11月以來的階段性新高。

2017年下半年國際油價階段性上漲的原因：一是OPEC和沙特聯手抑制原油供給，OPEC和非OPEC國家延長減產協議已成定局；二是沙特與伊朗間的緊張關系進一步加劇，沙特為首的多國聯軍在也門境內與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裝沖突升級；三是沙特王儲在國內肅貪范圍持續擴大，國際市場普遍認為沙特阿美上市前景不確定性大增；四是伊拉克庫爾德地區“公投”導致該國部分原油產能受損；五是美國原油庫存在9、10月曾多次出現減少態勢等。

圖1 2017年以來國際油價走勢

（二）上游生產成本持續降低

低油價背景下，全球上游各類原油生產不得不選擇多種手段降低成本，力爭將有限的投資實現最大化收益，積極應對油價風險。一是選擇大幅壓低技術服務相關成本。根據IHS統計，通過壓低技術服務成本，石油行業近三年來上游平均資本成本和操作成本就分別降低了27%和17%；二是優化新投建項目設計，采用相對簡單且成本較低的設計方案，鼓勵“標準化”“模塊化”的項目設計方案；三是提高在生產項目效率；四是利用本幣貶值等其他外部因素實現降本增效。從整體上看，上述措施對石油行業上游“適應”油價寒冬起到了積極作用，全球范圍內平均單桶原油完全成本整體上呈現大幅降低趨勢。但是，由于不同地區、不同類型原油生產分別具有自身特點，在本輪低油價期間采取了不完全相似的措施和手段，因此降本增效程度也不盡相同。

加拿大油砂生產企業通過聚焦運營環節的降本增效，將平均單桶原油完全成本由65美元/桶下降至50美元/桶左右，降幅約為22%。全球范圍內深水原油開發，通過優化設計引領成本降低，平均單桶原油完全成本由2014年的60美元/桶下降至39美元/桶左右，降幅高達35%。美國頁巖油通過技術創新確保單井產量穩定增長，平均單桶原油完全成本由2014年的75美元/桶降低至41美元/桶，降幅高達44%。俄羅斯陸上原油借力本幣貶值擴大投資強度，平均單桶完全成本由2014年的92美元/桶降低至44美元/桶，降幅高達52%。

（三）油氣資源并購市場“回暖”

隨著原油價格在國際市場供需“弱平衡”下的震蕩上漲，全球油氣資源并購市場呈現“回暖”態勢。從交易數量看，全球油氣資源并購活動發生總數量為384宗，接近2016年全年水平。從交易資產分布及類型看，加拿大西部油砂資產、美國二疊盆地頁巖油資產、巴西深海鹽下原油資產及非洲東、西部海上區域天然氣資產等都是2017年上游資源并購市場的熱點，其中，Cenovus能源133億美元收購康菲公司在加拿大油砂資產是2017年規模最大的并購交易；?？松梨诠?6億美元購入BOPCO公司美國二疊盆地頁巖油資產等交易也具有較大影響力。從交易的時間節點上看，一季度全球油氣資源并購市場完成交易金額最大，占全年總額的41%，其中，加拿大油砂和美國頁巖油的交易金額分別高達250億美元和210億美元。從不同交易主體的表現看，國際石油巨頭全年完成資產購買總金額高達240億美元，創下2012年以來的新高；亞洲國家石油公司表現持續低迷，全年資產購買總金額不足20億美元；私募資本仍是全球上游并購的重要力量，2017年僅在歐洲地區就購入油氣資產高達210億美元，遠高于2016年同期的50億美元，此外，私募資本也在非洲和北美等地區購買了較大規模的油氣資產。

圖2 全球范圍內各類原油生產的平均單桶原油完全成本比較

（四）勘探發現降至近70年來新低

自2014年下半年以來，低油價導致全球石油行業上游投資“斷崖式”下跌，由2014年6639億美元的總規模驟降至2016年的3680億美元。同期，勘探投資也持續降低。由于勘探成果對投資反映的滯后性，2017年勘探發現大幅降低。2017年12月21日，Rystad Energy發布研究報告披露，2017年全球常規油氣新增發現量僅有70億桶油當量，創造了自20世紀40年代以來的最低水平；同時，報告還分析指出，2017年全球常規油氣的儲量替代率已低至11%，意味著在2017年，全球所開采的常規油氣資源量是新發現資源量的10倍，形勢可謂十分不樂觀。在2012年，全球常規油氣的儲量替代率還能達到50%，而在2006年則能達到100%，可以看出來，常規油氣的儲量替代率近年來在不斷下降。如果這一態勢持續，必然意味著常規油氣資源走向枯竭。此外，Rystad Energ報告還指出，不僅資源發現量減少，2017年新發現油氣田的平均儲量也在減小。油氣田儲量小將降低其經濟效益，使得資源開發成本更高；經過研究預測，2017年新發現這70億桶油氣資源當中，有10億桶可能永遠也無法實現開采。

（五）中東產油國動蕩加劇

作為全球最重要的產油區，中東地區2017年持續動蕩，各類事件密集發生。第一，特朗普的中東政策“出人意料”。特別是10月特朗普否認伊朗履行伊核協議，以及12月宣布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等，都加劇了該地區的局勢動蕩，可能促成全球油氣地緣政治的重大變化。第二，俄羅斯在中東地區影響力日漸增長。得益于俄軍在敘利亞戰場上的表現，以及在地區事務中踐行的務實外交政策，俄羅斯與伊朗、伊拉克、敘利亞、土耳其形成聯合陣線。10月4日，沙特國王歷史性地訪問俄羅斯，兩國在能源和軍事領域達成多項共識。第三，沙特對內大膽改革，對外頻繁外交，揭開了轉型發展的序幕。第四，伊拉克中央政府與庫爾德地區政府關系也在這一年持續緊張，武裝對峙升級。第五，伊朗以核協議換取結束制裁后，已經向全球原油市場釋放了超過100萬桶的產能，重新成為影響全球原油供給的重要力量。

（六）美國頁巖油產量穩定增長

與OPEC和俄羅斯等傳統產油國由政府或國家石油公司主導油氣生產經營不同，美國頁巖油發展依靠的是完全市場化的運作機制，國際油價和開發成本等條件下產生的利潤水平，是決定頁巖油產量的決定性因素。2017年，隨著生產商技術與管理創新的持續深入，以及國際油價在下半年的緩慢復蘇，頁巖油產量持續穩定增長。根據EIA最新統計數據，截至2017年底，美國頁巖油平均日產量已達631.4萬桶，較2016年同期增長約17%。從區域的角度看，二疊盆地頁巖油強勢崛起，產量高達272.6萬桶/日；伊格爾福特和巴肯兩大傳統頁巖區帶緊隨其后，產量分別為123.9萬桶/日和116.8萬桶/日。從公司的角度看，盡管國際石油巨頭已開始深度參與頁巖油生產，但專注上游油氣勘探開發的美國獨立石油公司仍是頁巖油產量增長的主力軍。譬如，在二疊盆地，雪佛龍和?？松梨趦纱髧H石油巨頭的產量分別為22.4萬桶/日和18.2萬桶/日；OXY和先鋒資源兩家美國獨立石油公司產量則高達34.9萬桶/日和24.6萬桶/日。

事實上，頁巖油未來發展也面臨著一些挑戰。在美國，如何尋找新“甜點”及低成本開發“非甜點”區域是頁巖油未來發展面臨的首要問題；主力井和加密井之間的井間干擾等技術問題也有待破解與優化，或將對頁巖油的開發效益帶來不利沖擊等。但從總體上看，頁巖油已成為全球原油供給中不可忽視的重要影響力量。

2018 年全球油氣工業發展充滿變數

（一）國際油價預期難有太大增長空間

第一，從生產成本的角度看，根據IHS數據統計，僅在2014～2016年，以10%的內部收益率測算，全球范圍內單桶原油生產的完全成本平均下降了34%。在當前市場弱平衡背景下，剔除金融市場上的投機因素，原油價格將圍繞生產成本小幅波動，因此國際油價難以脫離成本區間大幅增長。第二，從市場博弈的角度看，全球原油需求2016年增長僅為1.6%，盡管當前OPEC和俄羅斯正在全球范圍內主導產油國“限產保價”，但美國頁巖油產量極有可能借此再次大幅增長，從而沖抵傳統產油國的減產對國際油價的支撐效果。第三，從新能源發展的角度看，根據國際可再生能源署數據，2016年全球可再生能源項目內部收益率范圍集中在7%～10%區間，相比部分上游油氣項目已初步具有競爭力。最后，從美元匯率的角度看，美聯儲已表示，未來較長時期內，美聯儲將通過漸進式的加息與“縮表”保障美國經濟平穩增長，未來美元存在較大概率的上升預期。由于“原油—美元”的計價體系，美元升值預期將對國際油價未來持續上漲產生不利影響。

（二）上游投資水平將保持平穩

從整體上看，盡管2017年下半年以來國際油價出現反彈走勢，國際油氣資源并購市場等也重歸活躍，但2018年上游投資水平仍將保持平穩，難以有較大幅度的提升，主要原因是國際油氣市場前景存在較大不確定性，石油公司剛剛適應了現階段油價水平下的經營活動，難有較大規模資金投入上游投資。根據伍德麥肯茲公司預測，2018年全球上游投資水平維持4000億美元左右，與2017年基本相當。從投資種類上看，美國頁巖油氣資產仍將是國際石油公司聚焦的熱點，預計投資金額將占全球上游投資水平的15%以上；深水油氣資產也將成為國際石油公司投資的重要目標，預計投資金額占比將占上游投資水平的15%左右；預計大型LNG項目投資將較2017年出現較大幅度下降。從投資規模上看，國際石油公司仍將審慎選擇規模較大的上游投資項目，而部分規模適中但盈利能力較好的上游項目將是2018年上游投資關注的重點。

（三）美國頁巖油或將“量價齊升”

從技術層面看，頁巖油生產商在鉆井、壓裂、開發優化和油藏檢測等技術領域均獲得較好進展，預計相關技術的完善與推廣將進一步提升頁巖油未來的產量。從投資層面看，2017年美國頁巖油投資也出現“觸底反彈”跡象，其對產量增長影響的時滯效應，將推動頁巖油產量在2018年持續增長。從管理層面看，頁巖油生產商從供應鏈管理和開發過程管理等方面持續提升管理水平，頁巖油“降本增效”的效果不斷顯現，有助于產量在未來保持增長。但頁巖油發展同樣面臨挑戰，除了資源拓展問題和關鍵性技術難題，隨著國際油價的回暖及頁巖油開發活動在各個頁巖區帶的擴散，工程技術服務成本也出現上漲，將導致未來頁巖油開發平均單桶原油完全成本出現一定幅度的上升。因此，預計2018年美國頁巖油或將出現“量價齊升”的發展趨勢。伍德麥肯茲公司也預測，2018年美國頁巖油產量將在2017年的基礎上增長超過20%，而平均單桶原油完全成本可能上升15%左右。

（四）中國將帶動全球天然氣市場發展

在2017年，中國天然氣消費的快速增長成為全球天然氣市場為數不多的亮點之一，其主要驅動因素是受環保政策影響，全國多地區實施“煤改氣”，導致城市燃氣增速大幅攀升，天然氣消費量再次出現兩位數的增長。加快天然氣發展，提高天然氣在一次能源消費結構中的比重，是中國加快建設清潔低碳、高效安全的現代能源保障體系的必由之路，因此，考慮到環保政策的持續推動、宏觀經濟增速回升、天然氣相對替代能源價格競爭力回升的因素，預計2018年中國天然氣市場消費仍將持續增長。從全球整體看，天然氣供給2017年仍較為寬松，美國LNG出口量逐步提升，歐洲和亞洲地區仍是天然氣消費的重點領域。進入采暖季，我國天然氣的持續增長帶動了全球LNG現貨市場價格的提升，進而拉動了各地區天然氣市場價格走勢。預計2018年中國、印度、埃及、巴基斯坦等新興市場的增長將依然保持強勁勢頭，并帶動全球天然氣消費不斷增加，推動天然氣價格出現小幅增長。世界銀行最新報告指出，預計全球天然氣2018年價格出現3%～5%的提升。同時，得益于新的液化天然氣出口項目及管道等基礎設施的落成，全球天然氣貿易市場一體化程度將持續提升，LNG貿易在全球天然氣市場中的作用也將日漸凸顯。

（五）中東地緣風險仍值得關注

從整體上看，特朗普的“不走尋常路”和普京“持續滲透”均釋放了強勢回歸中東的信號，伴隨著兩國在敘利亞明爭暗斗的升級，各自的盟友也在沖突和對抗中重新分化組合。除美俄兩國，歐盟、日本、印度和中國都已積極介入中東地區事務，增加了該地區油氣地緣政治發展的不確定性。而在中東地區各個產油國中，沙特處在改革轉型的關鍵期，如能如期完成轉型，則在中東地區形成示范效應，改革成果可能惠及其他國家；如出現變故，則危機自身的穩定進而加劇中東局勢的震蕩；此外，在當前油價回升的背景下，一旦沙特轉型成功，將與新能源一起共同對油價形成打壓，OPEC市場份額也可能呈現前低后高的局面。無論如何，中東地區地緣風險仍將是2018年全球油氣上游市場發展最大的變數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