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與宗教的奇思異想

楊聃

1.布萊克·萊弗利身穿范思哲勃艮第色巨型禮服，2.贊達亞·科爾曼的鎧甲讓人想起了圣女貞德 ，3.蕾哈娜身穿鑲滿珠寶的Maison Margiela白色禮服，4.麥當娜身穿高緹耶黑色禮服。

最具挑釁并表現最佳

今年Met Gala的主題是“天賜之體：時尚與天主教的奇思異想”（以下簡稱“天體”）。相比于前兩年狀況百出的“科技時尚”和“鏡花水月”，今年總算是提出了一個具象符號。然而，外媒對紅毯的點評并沒有看在宗教主題的分上顯得嘴下留情。

為《i-d》《dazed》等潮流雜志撰稿的時尚評論人杰克·桑納克斯，把索蘭格·諾爾斯禮服的亮面反光材質嫌棄地比作電影《異型》中太空飛船的廢料;他對又一次失敗在繁復造型上的凱蒂·佩里則感到厭倦。但這次我們至少看到了佩里的誠意，背著一人多高的羽毛翅膀并不容易，為此，在來的路上她全程都只能站在敞篷車中，接受行人的“瞻仰”。同樣敬業的說唱組合Migos則穿了全套范思哲，從西裝到襯衫，從眼鏡到配飾，用生命演繹浮夸與藝術。

以往年的標準，超模斯特拉·麥克斯韋畫滿了圣母肖像的Moschino禮服一定榜上有名，放在今年就略顯保守了。相比于緊貼著裝要求，女明星的演繹更具引申義。罩上黑色鏤空禮服裙的卡拉·迪瓦伊猶如一條來自伊甸園的蛇，贊達亞·科爾曼的鎧甲讓人想起了圣女貞德，身穿普拉達芥末黃禮服的阿曼達·塞弗里德重現了但丁1863年的作品《特洛伊的海倫》。而無數次冒犯羅馬教皇的麥當娜，選擇了老搭檔高緹耶的黑色禮服，配以漁網面紗和印度尼西亞設計師的十字架皇冠，神秘感十足。

《黑豹》男主查德維克·博斯曼在所有男星當中算難得地切題了，用金線刺繡的十字架白色披風霸氣奪目，然而，他和最佳著裝只差一個杰瑞德·萊托的距離。誰讓萊托有一張酷似耶穌的臉呢？蓄須后的他，與“扎心”造型的拉娜·德雷以及古馳設計總監亞歷山德羅·米歇爾組成了“圣心三人組”，完美還原了天主教中“圣母七苦”的經文描述。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沒能“鎮壓”住紅毯搶鏡王蕾哈娜，也只有作為本屆Met Gala聯合主席之一的她敢把自己扮成教皇。這件出自約翰·加利亞諾之手的高級定制，像極迪奧2000秋冬高定系列上的那件天主教法衣。

高潮迭起的紅毯差點蓋過了展覽本身的風頭。據說為了“天體”展覽，大都會博物館服飾部門的負責人安德魯·博爾頓從2015年開始與梵蒂岡取得聯系，其間八次前往羅馬，除了梵蒂岡博物館的收藏之外，他還想借出西斯廷教堂圣器收藏室的宗教用品。直到正式宣布Met Gala主題的前一周，教堂才同意簽署了租借合同。西斯廷唯一的條件是將這些藝術品與時尚分開展示，幸好，這也是博爾頓的初衷。

“天體”展覽從5月10日開始對公眾開放，一直持續到10月8號。它由三個場景組成，博爾頓將其比作朝圣：從18世紀到20世紀早期，來自梵蒂岡的教皇長袍和配飾橫跨15位教皇的執政時代，它們和來自西斯廷教堂圣器收藏室的藝術品一起，在極簡主義的大都會博物館安娜溫圖爾服裝研究院展出。受到馬賽克、圖像和天主教教會著裝啟發的現代時裝，比如杜嘉班納禮服，則在拜占庭和中世紀的畫廊中展出。而那些受到修道院風格影響的現代作品將在Met Cloisters的藝術長廊里展出。

歷屆大都會展覽的主題都會招來非議，“天體”更甚。傳統天主教徒不想把教會服裝放進一場時尚展覽，他們覺得有失莊重。而自由天主教徒又想回避暗藏在這些服飾當中的等級和特權信息。尤其在現任教皇方濟各就任之后，這位來自阿根廷的“窮人的教皇”，不穿紅色樂福鞋，不住梵蒂岡的私人公寓，一改其前任教皇本篤十六世的奢靡之風。一部名為“梵蒂岡的化妝臺，時尚的教皇”視頻曾在YouTube對本篤十六世做了嘲諷：戴Serengeit墨鏡，乘坐奔馳定制車，還展示了其48套長袍、帽子和斗篷。

另一方面，如果剝離其宗教背景，僅將有意義的符號用于創作，又有冒犯的危險。所以，“天體”被稱為大都會史上陣仗最大以及最受爭議的一次展覽。

阿曼達·塞弗里德身穿普拉達芥末黃禮服

時裝，藝術和宗教的交織

從教堂到儀式，天主教和美脫不開關系，與其相關的繪畫、服裝、藝術品、電影、音樂比比皆是。伊莎貝拉·阿佳妮在電影《瑪戈王后》中的造型是影史的經典之一。當時的法國，天主教和新教之間戰爭不斷。信仰天主教的法國宮廷將瑪戈公主嫁給新教徒首領納瓦爾國王亨利。新婚之夜，瑪戈禮服的紅底金紋和蕾絲拉夫領無比華麗，長達七米的雍容拖尾，點綴著的珍珠、紅寶石和鉆飾，用大仲馬的話來說，“法蘭西人為自己的國土上開放出如此艷麗的花朵而驕傲”。紅色華服與身旁的紅衣主教相呼應，同時與新教徒們身著的肅穆黑色大相徑庭。2013年，《瑪戈王后》中的寶石后冠以及西西里蒙雷阿萊大教堂的拜占庭馬賽克，都出現在了杜嘉班納宗教之美的秋冬系列上了。

尤其擅長將宗教元素和鮮艷色彩結合起來的克里斯蒂安·拉夸將繡著珠寶十字架的T恤送上了《VOGUE》美國版封面。在其職業生涯的最后一場高級定制秀上，壓軸的模特戴著長長的鎏金十字架項鏈和“圣母光環”頭飾，身著一襲金色裝飾的白裙，宛如西班牙天主教中的圣母瑪利亞。

同樣偏愛宗教元素的設計還有亞歷山大·麥昆。他不僅為紀梵希1997年春夏系列用過希臘神話中伊卡洛斯的翅膀，還曾多次詮釋貞德的鎖甲造型。他在1994年的貞德系列中融入了讓·富凱的《天使環繞中的圣母子》圖。據說當時查理七世的情婦阿涅絲·索雷創造出一種不對稱的時裝，于是御用畫師富凱把裸露一只乳房的阿涅絲畫進了圣母子的畫中，這成了麥昆的創作靈感。當最后一位模特穿著用紅色圓筒狀珠子串成的貼身“馬賽克”裙裝，頭頸、前胸和手臂都覆蓋著金屬鎧，走上那段被火焰圍繞的T臺時，立刻成了麥昆女性的象征：振作、強壯、無名恐懼中的幸存者。

作為天主教中女性力量的象征，圣女貞德一直以來都活躍在T臺上。在約翰·加利亞諾執掌的迪奧年代，也曾在秋冬高級定制的設計中致敬抹胸板甲的貞德造型。同樣是以宗教為題，伊夫·圣洛朗的路數是化繁為簡。他曾經推出過致敬赫本《修女傳》的一個系列，寬袍大袖的白襯衫搭配肅穆的黑色鉛筆裙，頭上是標志性的修女兜帽，剪裁雋永，有著一筆成型的輪廓。

莉莉·科爾為迪奧拍 攝2006年秋冬高級定制

在同樣是天主教徒的博爾頓看來，很長一段時間里，時尚和宗教相互影響，絕大多數對當今潮流影響深遠的歐洲設計師都信仰天主教，比如艾爾薩·夏帕瑞麗、讓·保羅·高緹耶、克里斯蒂安·拉夸、可可·香奈兒、亞歷山大·麥昆和詹尼·范思哲等。“這喚起了他們對服裝在天主教中扮演角色的審視，并激發了現代時裝對天主教的想象力，它往往更深層，甚至更具挑釁的意味。”博爾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