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塔


侯怡亭于1973年在臺灣高雄出生,作為臺灣中堅力量的視覺藝術家,她非常擅長調用各種媒材為自己的創作服務,其中最具個人特色的創作方法是“在照片上刺繡”。
在本科與碩士期間,侯怡亭受到過出色的學院派藝術教育,然而最核心的“刺繡”手藝卻來自于她早年叛逆逃離的女子學校中的家政學科。在臺灣,一些女子學校設立家政學科是為了培養學生家庭生活技能和管理技巧,其中刺繡、插花、烹飪等都是一些常見課程。學校的整體氣氛讓侯怡亭感到壓抑,她沒讀滿一年便轉學,但在“命運”的安排下,她接觸到刺繡這門高度需要手眼協調的精密工作。

一歷耳根,永為道種。在一個偶然的機緣下,刺繡成為了侯怡亭的靈感來源,她開始揣摩這種方法可以為影像帶來多少可能性。她的體驗是,在照片上刺繡,創作者似乎可以得到一個機會從主觀的視角參與到照片中,與照片中的拍攝對象進行對望。而照片也因經過不同時間階段有意識、無意識的心靈活動和手工勞動而具有更多層次的意義:每處繡跡都能反映出創作者手部的運動軌跡,而繡上去的色彩和造型因為考慮到照片中的光影、明暗與肌理,與電腦上的后期處理帶來的觀看感受非常不同。
2017年,侯怡亭在臺北市立美術館展出了自己的作品《歷史刺繡人》,而這部作品是她在進行過多次刺繡實驗之后,比較成熟、系統的一組作品。她尋找到一些拍攝于日本殖民時期的關于女性生活的照片,在上面刺繡上一些與女性關聯性很強的符號,來探究女性在當代及歷史中如何受制于社會的刻板印象。
侯怡亭:我的生活和工作似乎一直是處于模糊邊界,沒有固定型態。目前我的工作主要是藝術創作,多半處理關于展覽合作及作品的事情,同時也要開會、研究拍攝題材的相關歷史資料,等等。我的生活也是經常圍繞文化藝術領域,不過近年越來越覺得藝術圈子安逸,想要逃離這樣的氛圍,由于受現在全球化的影響,歐美各大城市的當代藝術展覽及活動都比較類似。


生活里最喜歡做的事情是到處開發新的拍攝場景,這也讓我有機會旅行及進行田野調查工作,甚至在很枯燥的開車過程中,頭腦中也可以進行很多思考及對話。近年因海外的合作機會變多了,我會和當地的藝術家團體、策展人一起工作。在2017年9月我去了一趟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接觸當地的居民社區組織,并在當地實施了一次與“公寓”話題有關的行為藝術,討論當地的“女性身體政治”話題,當地的民眾給了很多的回應。11月,我又去了哥倫比亞,通過當地藝術家團體的介紹,我到產品主要出口美國的國際大型花卉工廠去采訪女工并拍攝她們,了解她們的生活,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很特殊難忘的。
侯怡亭:將那些隱身于歷史中的故事,通過有限的藝術形式再現,是我創作《歷史刺繡人》時所思考的。我召集不同參與者共同加工(刺繡)照片,讓影像與手工的刺繡多重迭加,來重新理解照片中被凝視的女性身體。現在,我們也何嘗不是受制于體制、國家、社會教條,甚至同時還受制于電子通訊產品。而想掙脫的意識,循著歷史的脈絡來看,在不同時代雖然掙脫的對象不一樣,但精神意志如此相似。
從作品來看,理解一張經過刺繡的老照片可以有三個層次:第一層就是老照片的基底,當時人們用攝影術將這些瞬間擷取下來,這些畫面代表了某個時間節點;第二層是我以數碼攝影的方式再翻拍一次,再次復制;第三層是參與者一同在照片上刺繡加工,每個人用自己的方式,將黑白照片繡上新的色彩,歷史的和現在的身體都被捆綁在一起了。
侯怡亭:這些照片多半收錄于臺灣日治時期(清朝簽訂《馬關條約》割讓臺灣之后,1895年至1945年之間,臺灣被日本帝國殖民統治的時期,又稱為日據時代或日本殖民統治時期。——編者注)家政女子學校的畢業紀念冊,大部分是我在舊書店找到的,另外一小部分是向臺灣歷史博物館的數字圖像庫申請授權而得到。例如豐原家政女學校第2屆畢業紀念(1942年3月)、臺南和敬女學校卒業紀念寫真帖(1944年3月)的照片。這些老照片多是黑白的,記錄著學生升旗、體操、插花課、烹飪課、裁縫課、音樂課、女子劍道、清掃、割稻、挖蕃薯、手藝展示、防空訓練等場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