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歷史建筑修繕原則在實際中的應用方式

顧慶慶

（華東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 歷史建筑保護設計院 上海 200002）

1 研究背景

《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自1982年通過實施以來，屢經修改已達5版之多，《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實施條例》、《文物保護工程管理辦法》、《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等相關配套文件也相繼出臺。從這些法律法規的精神可以看出國家一直強調，對不可移動文物進行修繕、保養、遷移，必須遵守不改變文物原狀的基本原則。

上海市作為歷史建筑保護修繕的先行城市，很早就跟進了相關的地方法規條例，如《上海市優秀近代建筑保護管理辦法》（1992年1月），《上海市歷史文化風貌區和優秀歷史建筑保護條例》（2002年7月）等等?？梢詮闹锌闯龈鶕虾Ｊ姓鶕锻崴箲椪隆泛蛧覍用娴姆煞ㄒ幖跋嚓P準則，同時結合上海本地的特點，制定了歷史建筑的修繕的相關原則，其中重要的四個原則是：真實性，可讀性，可識別性，可逆性原則。

所謂真實性，是指要保護地段內的真實而豐富的歷史遺跡，慎重對待建筑的歷史缺失和相鄰新建筑的建設。同時還盡量保留歷史建筑設計，部件和施工工藝和安裝辦法。這樣才可以做到歷史建筑的可讀性和可識別性。而可逆性原則則代表了一種更為可持續的保護策略，同時強調了維護的重要性。

這些原則描述起來較為容易，但實際操作缺千變萬化，且頗有難度。從相關法律法規出臺至今上海市歷史建筑保護已有諸多案例，無論是享有“世界建筑博覽會”之稱的外灘建筑群、還是思南公館、田子坊等小型街區，保護修繕后評論褒貶不一。

那我們應該如何在滿足保護原則的大前提下，實施歷史建筑保護修繕工程呢？

2 研究方法

（1）所謂“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只有理論聯系實際，才能避免紙上談兵，筆者認為奮斗在文保保護修繕第一線的建筑設計師，將工作中遇到的每一個具體問題與上述原則直接對接，才是研究這一問題的最佳辦法。例如靜安區中共二大會址的修繕項目中，我們拆除周邊違章搭建，恢復建筑主體形制，通過考證恢復原有外廊，拱券等；例如靜安區綠房子的修繕項目，我們整體修復外立面及室內使其接近歷史原貌；再例如黃浦區（原盧灣區）科學會堂的項目，我們采用原工藝，原材料，原配比。整體修復了外墻卵石墻面。

凡此種種，皆緊緊圍繞歷史建筑保護修繕的原則展開，下面筆者將以自己全程參與的民生路碼頭2號文物建筑別墅項目為例，具體分析保護修繕原則在實施歷史建筑保護建筑保護修繕工程中的應用。

（2）上海市浦東地區民生碼頭文物建筑2#別墅，位于浦東民生碼頭文物建筑群內，西臨民生路，北靠濱江路，建成時作為原碼頭職工居住樓使用，后作為港區辦公樓使用。別墅為兩層雙坡頂雙拼別墅，北部有夾層，中央有清晰的結構墻體將其分割成兩個對稱的單元，東西各自設有入口，立面坡頂上墻上有露明木屋架格構。經上海市人民政府核定并于2014年4月4日公布為上海市文物保護單位，屬近現代重要史記及代表性建筑中的工業建筑及附屬物類別。

（3）因此保護修繕方案根據上海市文物局的行政許可決定書（滬文物許可準字[2016]0149號）：“此次修繕工程應處理好保護與利用的關系，拆除歷年違章搭建，恢復文物建筑歷史原貌。地塊內別墅空置多年，此次修繕應全面排查其結構安全隱患，并采取有針對性的修繕加固措施，確保建筑結構安全。經專家論證，該別墅基本確定為英式鄉村別墅風格，此次修繕要盡量采取傳統修繕工藝，修出建筑原有的歷史風貌。關于建筑外立面卵石墻面的修繕，應先制作若干小樣，待專家認可后再進行全面施工。

（4）本次修繕工程遵循不改變文物原狀的原則，基于建筑原風貌對其進行整體修繕，對建筑立面及室內重點保護部位等進行重點修復；對后期搭建部分進行拆除更新，強調其可識別性及文物的整體性；排查安全隱患，采取有針對性的修繕加固措施；結合辦公的新功能定位，對建筑的節能、設備等方面進行全面提升。修繕后建筑面積814.96m2，建筑高度保持原7.28m不變；建筑耐火等級為四級；建筑單層為一個防火分區，共兩個防火分區；坡屋面防水等級為二級，倒置式平屋面防水等級為一級。

本次修繕完全遵循真實性、可讀性、可識別性、可逆性、最小干預等保護原則。

3 案例分析

3.1 整體結構（重點保護）

建筑整體為磚木結構，依據房管所的房屋檢測報告，現狀房屋質量較好整體不做大規模加固維護措施。內部局部功能房間新增構造柱和圈梁。這樣滿足真實性及最小干預的原則。

3.2 屋面（重點保護部位）

（1）原有木結構（木屋架）屋頂，有部分因為年久失修和常年漏雨，已經破損腐朽嚴重。依照修繕方案，按原有構建樣式和尺寸新做后原部位進行替換，并進行防潮和防火處理，保持現狀位置不變。滿足可讀性和可識別性加強其真實性，。

（2）原屋面無保溫構造，考慮修繕后提升建筑整體功能使用和節能效果，施工圖設計中建議做屋面外保溫，并采用“愛舍寧”屋面保溫防水系統，用波形防水瀝青瓦代替傳統順水條和防水層。

問題：是否要新增屋面保溫層？

專家現場評估后，認為增加的保溫層后，原有屋面整體厚度有所增加，原屋面檐口處封檐板尺寸也會相應加寬，導致建筑立面與歷史原貌有較大不同，形成風貌上的沖突和違和感，不符合修繕的真實性原則。建議不做保溫層，可利用原有木屋架和室內吊頂之間天然高度形成的空腔，作為保溫和調接溫度的空間。這樣的解決方案也同時符合最小干預的原則。

解決辦法：在不違反保護修繕的原則前提下，經設計單位，業主方和專家的探討，考慮仍不改變建筑原有立面和風貌。施工設計圖中取消了屋面外保溫的做法，維持原有屋面體系的厚度，封檐板尺寸維持原狀。

（3）原有屋面瓦，有大小兩種規格，分析后得出大規格的屬于歷史原貌的老瓦，而小規格的為后期修補后，補充替換的。

問題：是否需要統一瓦片尺寸？

專家現場評估后，認為屋面需與原歷史風貌相一致。原有的大規格老瓦，盡量使用。部分破損的，可去收購拆除老房余下的，相同規格的瓦片，用來補充替換。這樣加強改歷史建筑的可識別性和可讀性。進而增加真實性。

解決辦法：整個屋面均用大規格的老瓦，原有現狀較好的仍可使用，部分破損和缺失的，由收購來相同樣式和尺寸的瓦片補充替換，鋪設屋面時需注意，原有老瓦鋪設在南面主入口或視覺可視的重要區域，補充替換的瓦鋪設在北面或者東西端頭視覺不明顯區域。瓦片色彩盡量過度均勻，不要出現區域內的明顯色差。

（4）屋面檐溝和雨水管，檐溝原尺寸新做成品檐溝，檐溝顏色盡量與封檐板顏色相近。雨水管，按原貌采用新的黑色圓形鑄鐵主雨水管。

問題：現狀檐溝尺寸比成品檐溝尺寸大，無完全對應的產品？

原有檐溝尺寸為定制的，材料為白鐵皮。無法從市場采購成品。專家討論認為次單項工程造價有限，值得單獨定制，盡可能的真實還原建筑原有風貌和細節。

解決辦法：按原樣復原，現狀檐溝尺寸和樣式進行放樣后，按原樣和材質定制，已確保原屋面排水要求可以滿足，并且立面風貌不變。

3.3 外墻（重點保護部位）

原有外墻由于朝向不同，風化程度也不同。部分外墻損壞嚴重，部分外墻視現場情況后，可以予以保留。

問題：保留和需要修復的墻面分別如何處理？

現狀立面上可以保留的和風化破損較嚴重的，區域界線不明確，相互交替并有穿插。如果只是簡單修復，會造成很明顯的失真。專家討論認為，外墻為文物建筑視覺形象中的重要一環，有必要仔細斟酌，用原工藝，原材料去復原遵循可識別和真實性原則。

解決辦法：評估外墻破損情況等級，確定立面保留和鏟除新做的區域。依據保護修繕原則，盡量保留較為完整，面積較大的且現狀較好的立面。并在立面圖紙上詳細標示保留和新做的區域，繪制平立面區域示意圖。作為依據。

保留的卵石墻面，先清水清洗，用硬度適中的棕刷，清除表面污垢和包漿，確保原有卵石和基層不遭到二次破壞。清洗完成后，再淋涂粘結增強劑，減少卵石面層再次剝落，加固表面粘結。最后噴涂增水劑進行保護。

新做卵石墻面，盡量按工藝，原材料，原配比修復。先做試樣，每種基層和面層配比不同，做的小樣均需記錄成分配比。又專家現場評估后，確定最終可用于新做的試樣。在做立面上，確定試做的區域，進行上墻試做，待設計方業主確認后方可大面積新做。原則是顏色和肌理與現狀保留外墻基本吻合，部分封堵洞口處，可老墻面形成差異，體現新舊對比。

圖1 現狀卵石外墻

圖2 修復后的卵石墻面

3.4 外門窗

原有外門窗，現狀較好的門窗框不多，有表面漆面已經脫落。有些甚至構建受損。

問題：原有外門窗是否保留？

現狀外門窗破損情況不太一致，有的窗框和窗套情況較好可以保留，但窗扇已經破損腐朽，有的是窗扇和窗框較為完整，部分窗套已經缺失。專家認為這一部分同樣是立面視覺重要部分，建議盡量按歷史原貌修復。

解決辦法：評估外門窗的破損程度，按部位進行分類。盡量保留成套的門窗窗扇，窗框和窗套。分類好的幾大項，有針對性的制定修繕方案，如原有窗框，窗扇，窗套均可以保留的，只清除表面剝落老化的油漆層，清除過程中，注意原有底漆顏色。新做油漆時需先做式樣。盡量與原有歷史門窗的底漆顏色相一致。并由設計方和業主溝通確認后方可使用。以確保修繕后的外門窗與歷史建筑整體風格一致。不的改變其原有歷史風貌。缺失和破損的門窗構建如窗套，窗框等需現場放樣，按原樣式，原尺寸，原材料，原色彩定制新做。也需由設計方和業主溝通確認后方可安裝使用。

3.5 室內綜合管線

由于原有建筑為磚木結構，防火等級較低。無節能和綠建需要。

問題：如何應對消防，節能，綠建以及其他方面功能的要求？

專家討論后認為，雖然原則上應最小干預，但防火屬于不可退讓的環節。一旦著火，所有歷史信息均會受損。因此歷史保護建筑防火規范需滿足消防規范要求，而節能和綠建屬于可選環節。做為既有建筑保護和修繕可以不做。但在遵循最小干預原則下，可采取一些對歷史信息干擾較小的措施。

解決辦法：現提升整體建筑安全性和是舒適性，滿足其現有使用功能，提高建筑防火性能等級。

（1）做消防噴淋和布置消火栓，設置消控系統；

（2）新增屋面電動排煙天窗，消防聯動；

（3）滿足室內功能需求，新增空調設備；

（4）上下水，暖通，電氣，廚房煙道等管道，管井合理布置，并便于檢修。

（5）新增強，電弱電井/間，滿足功能使用。

3.6 室內精裝修

室內地面現狀為木地板，部分地面為六邊形缸磚和方形缸磚。原有樓板為木格柵樓板。內墻面有木制墻裙，吊頂為石膏板吊頂，室內現狀有保留樓梯一部。部分房間內有現狀壁爐保留。

問題：哪些部位有保留價值，哪些部位可以拆除新做。

視現場情況判定，如打開樓板后，部分木格柵已損壞，無法使用。有一定安全隱患。壁爐煙道已經堵塞。木樓梯較為老舊。經專家討論后，認為需要按照保護原則判斷各項部位的重要性，在進行相應的措施。

解決辦法：非重點保護部位，可以拆除，替換新做，重點保護部位保留修繕

（1）木格柵樓板和面層木地板，拆除破損構建，按原樣式，原尺寸新做；

（2）石膏吊頂，現狀較好予以保留，有破損的按原樣脫模新做后替換；

（3）木樓梯為重點保護部位，保留原有欄桿扶手，踏步等構建。清除表面老化剝落的油漆，新做漆面；

（4）壁爐，清理原有煙道后，可用于走設備管線使用。壁爐原有立面木構件，現狀基本完好。清除表面老化剝落的油漆，新做漆面；

（5）部分房間的缸磚地坪保留完整，且有歷史文化特征，做為重點保護部位予以保留，面層只做簡單清洗即可。

3.7 室外場地環境整治

原有歷史建筑周邊場地無給排水管線，綠化等布置。

解決辦法：非重點保護部位，可以拆除，替換新做，重點保護部位保留修繕。

（1）調整場地標高，場地北面為市政給排水點。綜合設計2號小別墅給排水管線。

（2）建筑單體周邊設計散水明溝，做到屋面和場地雨水有組織排出。

（3）結合歷史建筑文化特征，和周邊環境關系。新做場地綠化，增設花壇，入口水景等，提升整體環境品質。

4 結束語

從實際工程經驗來看，歷史建筑的修繕工作需時刻牢記保護修繕原則，但也不可拘泥于原則。“時刻牢記”是為了加強保護意識，確保盡最大可能去保護歷史信息?！安痪心唷笔菫榱嗽诿鎸v史信息與現代功能要求沖突時，能做出整體利益最大化的權衡，二者缺一不可。

參考文獻

[1]《上海市文物工作手冊》.

[2]《上海市文物保護條例》.

[3]《上海地區優秀歷史建筑可持續利用設計技術研究科研報告》.

[4]《歷史建筑可持續利用已綜合改造工程示范平臺研究報告》.

[5]《上海歷史建筑報數修繕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