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常星兒的小說創作以感悟童年生命的方式觸摸時代的脈搏,其精巧的構思體現出高超的藝術追求。他聚焦于童年生命體驗,以深情的筆墨描繪少年精神世界,深刻反映當代中國鄉村少年的生活狀態,表現文化建構的理想。常星兒的小說不僅為中國兒童文學提供成熟的創作范式,更具有精神高度的意義。
[關 鍵 詞]常星兒;童年世界;文化建構
[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2095-8854(2018)01-0012-02
優秀的兒童文學對兒童健全人格的形成有潛移默化的影響,是一個民族文化振興的重要元素。兒童文學是“作家進行自我生命的深刻表現的文學”[1],只有走進兒童的生命空間才能把握兒童的心性,才會有對人性和人類未來命運的深邃目光。
純粹的文學操守和強烈的道德意識使常星兒的寫作厚重扎實,其小說創作具有深厚的文化根底。他將筆端深入童年世界,以感悟童年生命的方式觸摸時代的脈搏。其精巧的構思體現出高蹈的藝術追求,質樸的語言散發著濃郁的鄉土氣息,深沉而飽滿的意象具有強勁的生命活力,因而贏得許多少年讀者的心,也引起國內外學者的關注。
一、詩化的特質,別致的人文色彩
對土地的觀照、思考和反省是文學創作的一個重要環節和層面。故鄉遼西沙原獨特的自然與人文環境塑造了常星兒的藝術個性與創作風格。作為一位執著于故土的作家,常星兒與故鄉有著難以割舍的血脈關系。在常星兒的小說里,那些純樸剛強的人物內心有著最柔軟和細膩的情懷,樸素貧瘠的鄉村蘊蓄著令人難以想象的現代張力,這些作品由此帶有詩化的特質。
長篇小說《走向棕櫚樹》通過對質樸的沙原少年的刻畫,剖析了那些普通人物艱難的心路歷程,從中折射出遼西地域的歷史文化與現實困境。遼西沙原是與內蒙古相鄰的較為貧困的半農半牧區,沙原少年的艱苦生存在常星兒筆下并無沉重陰冷的感覺,而是閃耀著理想主義的樂觀色彩。他們蓬勃的生命力一如無際的沙原上頑強生長的植物,其喜怒愛恨也如這塊深沉的土地上濃烈鮮明的色彩。
故鄉的風物在常星兒飽含真情的文字中呈現出絢麗的色彩。他熱衷于描繪沙原上流動的畫面,充滿詩意的美感。一群群的云朵“舒緩地飄在寂靜的沙原上,像是一群奔跑的羊群。它們跑在藍天上,把影子投下來,拭擦了藍天,也拭擦了遼闊的沙原”。遼遠純凈的天空,羊群般飄忽不定的云朵,從云端跌落的雁鳴在回響曠遠寂靜的沙原,空氣中彌漫著飄著青草和野果的香味,快樂而充滿詩意的童年游戲……這一切在常星兒筆下流溢著田園牧歌的情調。
在常星兒筆下,故鄉的土地充滿旺盛的生命力。沙原的早春色彩鮮潤,清澈的柳條洼,白色的沙灘,青青的野草,紅艷艷的花朵,挺拔的黃柳,這里是孩子們快樂嬉戲的地方,也是植物和鳥兒的樂園,作家以詩意的筆觸描繪大自然中生機勃勃的童年。孩子們的筐里裝著婆婆丁、苦麻子和水雞菜,三道眉、百靈子、水老鴉和野鴨子這些鳥兒歡快的歌唱為春天增添了迷人的樂章。草垛也是常星兒作品中反復出現的意象,用以寄托作家對故土的無限深情,表現善良美好的情感,也是沙原人民博大的人格力量的象征。《走向棕櫚樹》中的草垛“金黃燦爛,好像草垛的每根草都蓄足了秋陽的光輝”。爺爺高大的蒿草垛成為村子的路標,是一段豐盈充實的時光的真實記憶。
常星兒的小說寫景狀物文字精美,善于營造詩意盎然的優美意境。月光下靜謐的沙原被作家以如夢如幻的文字呈獻給讀者無法言說的神奇之美:桔紅色的月亮 “碩大渾圓,鮮艷欲滴 ”,遠近綿延起伏的沙岸和沙山,樹木和蒿草都“一半沐著紅蒙蒙的月光,一半蒙著濃厚的陰影”。在這動態的畫面里伴有自然界里種種奇妙的聲音,有夜行鳥的啼鳴,有清晰的濤聲,悶雷一般的沙岸崩塌聲,甚至還有“河灘漩渦沖刷葦葉的沙沙聲”。月亮、樹木和蒿草等尋常的自然景觀在作家詩意的描繪中成為具有鮮活生命力的存在,使作品彌漫著濃郁的抒情氣息。
二、溫暖的情懷,童年生命的體驗
兒童文學創作的永恒主題是表現兒童純真善良的天性。唯有堅守兒童文學的精神高地,才能呈現本真純美的童年世界,這樣的作品才能成為孩子們成長歷程中的心靈歸宿,是他們堅定樂觀面對人生的力量源泉。常星兒的小說聚焦于童年生命體驗,以深情的筆墨描繪少年精神世界,表現文化建構的理想。因此他的小說不僅為中國兒童文學提供成熟的創作范式,更具有精神高度的意義。
常星兒曾經當過教師,他始終關愛孩子,對童年寫作立場的堅守使他懷著滿腔熱情書寫千變萬化的世界中的永恒,比如對純真與美好的向往,對生命意義與人生價值的追問,對誠信、友善、正直和博愛的禮贊,這些既是常星兒小說的敘事目的,也是他作品的魅力所在。
具有詩人氣質的常星兒關注少年生命中最深刻的思考和體驗,對童心的尊重和了解使他能夠以精彩的文字生動傳神地呈現少年心靈種種復雜微妙的心理變化。善良的人性和純真的友情是常星兒小說的恒久主題,他熱情禮贊少年時代最美好最溫暖的情懷。常星兒塑造的少年形象往往在面臨困境時表現出比他們的父輩更多的沉著和淡然。《白鷺別墅》中的小川在父親最失意的時刻表現得樂觀灑脫,他把父子二人在苦艾甸上壘起的簡易土垡小屋命名為白鷺別墅,暗淡的生活中便透出一縷溫馨和暖意。
愛情是許多成長小說并不刻意回避的主題。常星兒的一些作品敏銳地捕捉到少年時代心靈的悸動,以詩化的語言描繪少年男女內心的情感波瀾,那是青春琴弦上奏出的美妙音符,是人生中最溫柔的感動。愛情會賦予人勇往直前的力量,懷著對楓林之約的甜美期待,大更將一篇篇作文不斷寄往遠方的雜志社。這部小說中最令人難忘的片段當屬深秋楓林中的那段描寫,少年甜蜜而痛苦的心境被作家富有音樂美感的文字徐徐述說出來,呈現出詩意的柔軟:
楓葉悄悄地落下來。它們落在我的腦袋上、肩膀上、手臂上,一片、兩片、三片……
起風了。
楓林里響起了沙沙的響聲。那響聲極有韻律,像輕風撫過琴弦,又像誰在低聲淺唱,還像眾人在竊竊私語。
這段生動的心靈寫真將一個陷入苦悶的少年內心世界表現得真切自然。焦灼的渴盼,濃重的失望,這些復雜的情緒被作家層層推進地敘述出來,主人公的心境與充滿詩情的自然環境漸漸形成巨大的落差。晚秋火紅的楓林象征著青春時代熱烈的憧憬,紛紛飄落的楓葉則是少年失落心境的寫照。色彩與聲音的完美結合使這段心理描寫產生一唱三嘆的藝術美感,悠揚的旋律回旋往復,余音裊裊,如同一首淺唱低吟的輕音樂,浪漫而唯美的意境特別能夠撥動少年讀者的心弦。
三、鄉土的敘事,本真的生活質感
常星兒的小說是在廣闊的沙原背景之上展開鄉土的敘事,呈現歲月的渾厚與滄桑。強勁有力的北風,呼嘯遠去的濤聲,火紅醉人的黃昏……沙原上的日子有時似乎蒙著一層沙塵,然而抖落掉這些塵土之后,生活最本真的質感便清晰可見。
表現人與大自然的和諧相處,對自然界中一切生靈的禮贊和熱愛是常星兒小說的共同主題。他的作品中時時出現歡快的鳥兒,奔跑的動物,它們是與人類平等的生命存在,他的人物在與這些生靈親密的交流中汲取成長的精神力量。短篇小說集《回望沙原》中人與自然的親密默契使這些作品既有“八百里瀚海”的雄奇風姿,又有平凡歲月中令人動容的溫馨場景。沙原上的人們喜歡大雁,更喜歡沙百靈。大雁的來去使人們想到離別的無奈,而活潑的沙百靈總能給疲憊的旅人以力量。《一個男孩的河流》中的大更和何秀兒在紅柳灘發現一窩玲瓏剔透的沙百靈蛋,雖然他們十分好奇小鳥破殼飛翔的過程,但他們更關心的卻是不能破壞鳥兒家園的寧靜。
在常星兒的文學世界里,始終流淌著北牧河這條生生不息的河流。它發源于一條條流動沙帶,流經茫茫沙原,在與風沙的頑強抗衡中艱難地劈出河道。這條河流是生命與力量的象征,也與故鄉人民剛毅堅忍的品格特征相映照。常星兒善于營造極具生命本色的意象,簡潔而又頗富象征意蘊,比如白楊樹和草垛的意象。沙原上最有代表性的植物——嘎拉花 ,也多次出現于他的作品中,是頑強的生命力與希望的象征。這神奇的花朵連接著沙漠與平原,而嘎拉花,在蒙古語中便是給人光明和溫暖的火柴。嘎拉花盛開時像輕柔的云朵,為沙原點染一片潔白:“平原上的人看到它就看到了荒涼和孤寂,沙原里的人看到它則看到了希望和生機。”
對自然敬畏的情愫,對故土故民的深愛以及由此產生的鄉戀情結與鄉土意識深刻地影響了常星兒的創作,使他的小說呈現出一則則關于人類生存的精神寓言。他的作品中雖不乏悲愴蒼涼之感,但絕無頹廢虛無的情緒,自尊自強的獨立意識充分體現在他所塑造的一系列沙原少年形象身上。詩意與真實,輕逸與厚重,這是常星兒小說呈獻給讀者的豐富內涵。
賈平凹認為不同的地理環境制約著各地的風俗民情,而“風俗民情的不同則保持了各地文學的存異[2]。”作為大自然的存在,地域往往成為作家的敘事策略。常星兒用浸潤著地域生活情趣和地域文化情韻的筆觸,以豐富的想象和東北人民獨具的精神氣質來書寫童年世界,對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等諸多方面的書寫包融文化、社會和歷史的豐富意蘊。他熱情謳歌故鄉人民的善良樸厚、忠貞勇敢和樂觀曠達的心靈智慧,昭示純真清澈的童心童趣。他的少年小說可讀性強,為成長中的孩子們開辟了一塊純凈的心靈園地,使他們深切體驗生命的價值與成長的意義,因而能深深吸引少年讀者和成人讀者。
別致的人文色彩,濃郁的地域風情,飽滿深摯的情懷,童年的游戲精神,多樣化的藝術手法,使常星兒的創作深刻反映當代中國鄉村少年的生活狀態。他的小說將悠久的民族傳統文化、節奏多變的現代生活和兒童豐富復雜的情感世界巧妙融合,既有歷史的厚重感,又有質樸的人情美,具有直抵讀者內心深處的感人力量,因此奉獻給中國讀者一個詩意、優雅的兒童文學世界。
參考文獻:
[1]朱自強.中國兒童文學走向世界的條件.//中國作家協會兒童文學委員會.童年的星空[M].接力出版社,2011-5:158.
[2]賈平凹.答文學家問[J].文學家,1986(1).
作者簡介: 王曉雁 (1971—), 女,遼寧丹東人,滿族,遼東學院韓朝學院對外漢語教師,副教授,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主要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