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多少苦，欲說還休來

【摘要】李清照的詞在淺淺淡淡中含蓄蘊(yùn)藉，余味無窮。本文從該詞的寫作背景入手，通過逐句分析一窺易安詞情真、意切、辭美的特點(diǎn)。

【關(guān)鍵詞】離別；憂傷；含蓄；婉約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guān)，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yuǎn)，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yīng)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據(jù)考證這首詞寫于清照南渡之前，丈夫趙明誠赴外地任職之際。李趙二人門當(dāng)戶對、志趣相投，可謂才子才女珠聯(lián)璧合，加之此時(shí)兩人結(jié)合已久但尚無子嗣，家庭壓力使得婚姻岌岌可危。丈夫此去，詩人實(shí)不知兩人前路如何。

前五句好似一幅素描畫，一個(gè)慵懶、百無聊賴、惆悵的少婦形象躍然紙上。“香冷”指香料已燃盡卻未續(xù)添；“被翻紅浪”指被子凌亂堆放在床上卻未疊；“起來慵自梳頭”指發(fā)髻散亂卻未梳；“任寶奩塵滿”，妝臺上沾滿灰塵卻不掃；“日上簾鉤”，天色已是不早，居室卻依然未加拾掇。為何我們的主人公如此心不在焉，無精打采？

“生怕離別苦”，這里的“苦”不僅是一般的相思之苦，更有對感情的不確定之苦，這無疑是煎熬。“多少事，欲說還休”，恰如“猶抱琵琶半遮面”，明明很多話積聚喉中不吐不快，卻強(qiáng)行咽下。“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著一“瘦”字，可謂妙矣，把抽象的離別愁緒化為具體。作者消瘦的原因卻沒有明說。排除了“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里朱顏瘦”和“秋風(fēng)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兩大緣由，中國古典詩詞的含蓄美、朦朧美，此兩句可謂淋漓盡致。

下片以疊字起句，加重了語氣，加強(qiáng)了情感。“休休”，不是無話可說，不是不想說，是不能說。“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guān)，也則難留”，這次離別，即使唱萬遍《陽關(guān)曲》也無濟(jì)于事了。都說陽關(guān)三疊，這里是“千萬遍”，其中的傷悲有多少呵。“念武陵人遠(yuǎn)，煙鎖秦樓”，劉義慶《幽明錄》：“漢明帝永平五年，剡縣劉晨、阮肇共入天臺山采藥，迷不得返，見一杯流出，有胡麻糝。度出一大溪。溪邊有兩女子，姿容絕妙，遂留半年，懷土求歸。即已至家，親舊冷落。邑屋全無，無復(fù)相識。訊問，乃七世孫。”這里的“天臺”指武陵，借用這個(gè)典故，指心愛之人。“鎖”有“關(guān)住”“拴住”的意思，后主有“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之句。“秦樓”指仙人蕭史與秦穆公的女兒弄玉飛升的地方，這里當(dāng)指李趙居住之處。可以想象，明誠走后，清照必然是獨(dú)自黯然、玉階空佇立。

“惟有樓前流水，應(yīng)念我、終日凝眸。”我這滿懷的憂思和想念，大概只有這流水才懂得了。“終日凝眸”，望著丈夫的方向發(fā)呆，夫妻間的情誼由此可見。清照思念明誠，明誠未嘗不掛念清照……愛情，總是這樣讓人沉迷其中，雖然痛苦卻無法自拔。“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愁本是無法言說，但是作者卻為它找到了位置，就在那“凝眸處”。李清照寫愁可謂別出新意。愁在她的筆下是那么重———“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dòng)，許多愁”；那么廣———“一種相思，兩處閑愁”；那么久———“薄霧濃云愁永晝，瑞腦消金獸”；那么多———“柔腸一寸愁千縷”……可是為什么說是“新愁”呢？得知趙明誠要離家還未離家時(shí)，詞人便產(chǎn)生了“新愁”，而趙明誠真的離家后，詞人思念他時(shí)肯定還是又添“愁”，別離后的愁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了。

這首詞構(gòu)思巧妙，上片寫現(xiàn)在，而下片寫未來。上片以“任”“慵”二字寫出詞人此刻的滿懷愁緒，連用五句，極寫“慵”態(tài)：“香冷金猊”此一傭；“被翻紅浪”，此二慵；“起來慵自梳頭”此三慵；“任寶奩塵滿”，此四慵；“日上簾鉤”，此五慵。開篇即引人入勝，寫極了離別前的狀態(tài)。下片以“念”字為詞眼，更令人嘆服的是作者寫的是離別后的“念”，未來緲不可知，可是分別的愛人定是彼此牽掛的，真是別出心裁，令人嘆服。

風(fēng)格上，清新淡雅、含蓄蘊(yùn)藉。作者擅長運(yùn)用日常口語表達(dá)獨(dú)具特色的情意，一個(gè)“怕”字，寫出了這次分別該是多么的不愿，一個(gè)“休”字，隱含了多少無奈和不甘。作者不直寫而是曲述，委婉的表達(dá)自己的情思，達(dá)到“此時(shí)無聲勝有聲”的藝術(shù)效果。

李清照是至情女子，愛便是深愛，“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愛情實(shí)在讓人憂傷。清照和明誠，如此璧人，還要承受離別的痛苦，正因?yàn)榘褜Ψ椒旁诹诵睦铮庞佑X得難以“離”“別”。離別也就罷了，就連這離別的話語也不忍多說，多說亦只是傷神，不愿讓對方走的不安心。也許，情到深處，已忘了自己，心中全是那個(gè)明誠。

情真，意切，辭美，易安的感情層層展開，漸漸深入。我們亦隨著走進(jìn)了一代詞人的心里。

參考文獻(xiàn)

[1]王維.《陽關(guān)三疊》[DB/OL]https：//baike.baidu.com/item/%E9%98%B3%E5%85%B3%E4%B8%89%E5% 8F%A0/413156？fr=aladdin.

[2]劉義慶，鄭晚晴.幽明錄[M].北京：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1988.

[3]劉向.列仙傳卷上·蕭史[M].北京：學(xué)苑出版社，1998.

作者簡介：許曉玲（1988—），女，本科，東營市文廣新局，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