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全靠想

黃于洋

尼泊爾的博卡拉剛下過一場大雨，路面泥濘，輕輕一踩就會往下陷。K走在前頭，回頭問我：“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答：“都可以。”

我們走在那條像是專為觀光客而建的街道上，美式咖啡、法國餐館、日本料理……應有盡有。

“為什么那么多異國料理？既然來了尼泊爾，就應該吃當?shù)氐牧侠硌?！”我邊走邊說?！芭_灣的街上沒有各式各樣的餐廳嗎？”“當然有啊。”“那他們?yōu)槭裁床荒苡心?？”“說的也是……”

每一個旅人在抵達一個地方之前總是抱有太多幻想，幻想著當?shù)厝艘廊贿^著原始的生活：他們還裹著獸皮穿梭在叢林中射箭打獵，使用土灶烹煮一日二餐，傍晚時分撐著竹竿劃著小船回家……

在緬甸時，我發(fā)現(xiàn)緬甸鄉(xiāng)間的道路崎嶇不平，孩子們穿著破舊的衣服踢著藤球（用藤條編制而成的黃色空心圓球，又叫腳踢的排球）。我近距離地看到了長頸族，于是開始興奮地在想象的清單上打勾。

到了老撾后，我看到那里的馬路很平坦，很少有人穿傳統(tǒng)服飾，甚至有人在烈日下喝可口可樂……

一切與自己的想象大相徑庭，我開始疑惑是不是走得不夠深入，看不到他們真實生活的面貌。這兩個相鄰國家之間的差異太大，剛開始我是拒絕接受的。希望看到的與想象中的一樣，這就是我作為一個旅人的自私之處。

但他們也需要舒適的生活環(huán)境、穩(wěn)定的生活保障，生病了有一條平坦的馬路通往城里的醫(yī)院，孩子們可以在設施齊全的學校里念書，房子除了遮風擋雨，還可以有一張讓人安穩(wěn)入睡的床以及一個能享受熱水澡的浴室。對于這些，我們幾乎唾手可得，視為生活的基本需求，卻自私地期望他們?nèi)匀贿^著貧窮、落后的生活，只為了印證自己的想象。

于是后來，當我在柬埔寨南部看到一幕幕與自己想象不一致的情景時，心中開始釋然。我穿過一棟又一棟的木造小屋，看到女人們?nèi)宄扇旱鼐墼诓菖锵驴棽奸e聊。有幾次我險些撞上步伐悠閑的牛群，紅色的爛泥被飛奔而過的輪胎碾過后飛濺到我臉上。我跳上小船尋找想象中的水上人家未果，卻看見渾身光溜溜的孩子從渾濁的河水里探出頭來。我在一片殘破的房屋中看見一棟拔地而起的現(xiàn)代建筑，還沒來得及問那是什么，就看見幾個孩子穿著整齊的海軍制服，手上拿著書本魚貫而行……于是我忙不迭地在想象的清單上打了叉，打從心底里為他們開心。

（摘自《路過，這個世界教我的事》新世界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