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水仙和玫瑰

二冬

糯糯喜歡波斯菊，就在鵝圈周圍種了很多。但我不太喜歡，我總覺得波斯菊太女性化了。

我種過好幾種花，后來發現，山花之所以美，完全是因為它有山野之氣。在城里的花卉市場，我感覺太難受了，溫室里的植物被養得像塑料一樣綠，花開得也很不自然。市場里的空調溫度開得很高，讓人透不過氣，熱得我想趕緊離開，花在里面有多委屈，也能想象了。

那天糯糯解救了兩盆水仙、一株玫瑰，帶回山里，放到案頭，拉開窗簾就能曬到太陽的位置。它們曬太陽，我就坐在旁邊寫字，聞香。

我不懂花語，完全只憑直覺去判斷喜歡或不喜歡一種花。肉厚笨笨的花，我就不太喜歡，如馬蹄蓮、百日草。我覺得花應該嬌嫩點兒，楚楚動人，你說一朵花，長得堅實又強壯，這是要保護身邊的小草嗎？但也有例外，玉蘭花我還挺喜歡，雖然肉肉的，但很溫潤，像個愛干凈的村姑。

葉片不好看的花我也不喜歡，比如劍麻、廣玉蘭。廣玉蘭的葉子硬得像蒲扇，別的植物，風吹起來都是嗚哇嗚，嗚哇嗚，到了廣玉蘭這，風一吹，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常見的花我也不喜歡。花卉市場里的大部分植物我都很排斥，因為用它們來裝飾空間的人太多了，只要是個小店，就會養著盆綠蘿。我們看到向日葵，就會想到凡高；看到玫瑰，就會想到情人節；看到爬滿院墻的薔薇，就會想到歐洲風情，這便是植物的象征性。所以，要是在我的屋里養上一盆綠蘿，我就總覺得要開一個店鋪搭配著才行。

而漫山桃花，應該就是桃花源了。這個意象的綁定，得感謝陶淵明。每年春天一到，我所住的地方，杏花、桃花、櫻花就開滿山，如果趕上一場小雨那就真的有古意了。我會在云層比視線低的時候，坐到杏花樹下喝茶。風—吹，花瓣就會落在杯子里，恍若隔世，有一種不愿醒來的穿越感。太美好了，一般這個時候我就會想，時間就停在這兒算了。

但是漫山桃花，在村民們看來，和麥子開始生長、蚯蚓從土里爬出來一樣，只是宣告春天到了。這個冬天，鄰居砍掉了好幾棵杏樹用來作柴燒，在他們眼里，所有的花都和食物有關，所有的樹都和柴有關吧。

（摘自《鵝鵝鵝》中國華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