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覺厭倦

荒木陽子

我們結婚快滿18周年了，但兩個人還是經常一起外出，或早晨起來，在露臺上一起做廣播體操。

在家度過早晨的理想方式，首先是在八點鐘起床（對不是工薪階層的我們來說，八點已是一個很早的時間了），讀著晨報醒來，八點四十分開始做十分鐘廣播體操。然后，我先洗淋浴，這個時間的淋浴必不可少的是身體刷。一邊淋浴，一邊用身體刷擦搓全身，心情真是好極了。我家現在有普通刷子和硬刷子兩種。當然，硬的刷子是丈夫在使用，這把刷子的形狀很有趣。木質的柄上帶著的刷子呈刷帚形狀，與洗刷廁所用的刷子一模一樣，故丈夫將它取名為廁所洗滌刷，白天晚上都用它嗬哧嗬哧地搓擦身子。

我們像這樣生活著，也許大家都會以為晚上我們會一起洗澡啦，床是雙人床啦，等等。其實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我喜歡一個人慢慢地洗澡，床也是，我最不喜歡雙人床了。在海外旅行的時候，我睡過兩三次，根本睡不著，而且感覺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還是免了吧。

要是我們是那種每天晚上都要赤裸裸地激烈糾纏在一起的夫婦就好了。如果我是不枕著他的胳膊就睡不著的女性的話，我會同意睡雙人床的。但是聽朋友說，大多數的家庭是根據房間的空間大小來決定是否使用雙人床的。

除了不喜歡雙人床以外，我也不喜歡夫妻分別睡在雙層床的上下層，或各睡一間臥室。因為這樣看上去一切都合情合理，卻感覺不到夫妻之間應有的情趣。過于沉迷于欲望的夫婦，總讓人感覺不好，但年紀輕輕就沒有性的氣息的夫婦，也是令人感覺不快的。在這種夫婦的家里，大概都有著吧臺式的飯桌，早晚都在那里吃飯。當然，椅子是高腳椅，沒有靠背的那種，冰箱里放著畢雷礦泉水、葡萄酒和鱷梨，幾乎不喝醬湯……我覺得這些很有趣，便寫了下來。或許我要過這樣的生活。因為在我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一直憧憬著這種表面上的都市生活。

在電通工作的九年時間里，丈夫一點都不像工薪階層的職員。每天六點多一點他就回家了。

我問他：“你不加班嗎？”

他則悠閑地回答道：“除了我，其他的人好像都在加班呢。”

結婚后第二年，他辭去了電通的工作，我們經歷了各種磨合，即便是現在我倆也經常吵架。但是我很喜歡他的體味。我想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吧。鉆進他的被窩，隔著睡衣，聞著他身上的氣味兒，我的心頓時溫柔地松懈下來，一股酸甜酸甜的感覺涌上心頭。我想，除了丈夫的胸膛外，再也沒有能慰藉我心靈和身體的地方了吧。與戀人和情人之間的性行為不同，夫婦之間的這種行為，與相互間心靈的溝通有非常大的關系，不是嗎？

就我們的情況來說，因為兩個人都是在下町成長起來的，所以彼此有一種青梅竹馬的感覺。

前幾天，丈夫帶我到月島一帶走走，從月島來到勝時橋，當兩個人站在橋上往下看著隅田川時，一股難以言表的感傷涌上心頭，連我自己都吃了一驚。就像突然有一天，在橋的正中央偶遇小時候喜歡過的男子，就是這種感覺。

當時，我們既沒有緊緊握住對方的手，也沒有相互凝視對方的臉，更沒有擁抱在一起，只是眺望著載滿乘客的船舶從橋下通過，就已經感覺到幸福滿滿了。

（摘自《我的愛情生活》中信出版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