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日子

何苦子

住沈陽的老哥老姐老弟老妹們肯定都知道皇寺廟會。第一屆我就去了，那些好玩好吃的東西，往家劃拉了不少，包括一頂氈禮帽。這帽子至今還在我家衣柜上很落寞地待著呢，說實話，太特兒，戴不出去。

還有一樣東西，也是在廟會上買的，一幅山水畫。

記不得是哪年了，皇寺廟會忽然新添了一個攤兒，賣字畫。賣主吆喝聲挺大，離老遠就能聽見：各位看這幅，8平方尺的山水畫，出價80元，有要的沒有？60元，有要的沒有？50元、50元，40元，行，歸你了。

還帶往下叫價的。吸引了好多人，包括我。我對字畫沒任何研究，只會從直覺上判斷好看賴看。擠前一看，好家伙，這賣家的字畫快堆成小山了，有的30元甚至20元就賣了，都是裱好的，回家往墻上楔個釘就能掛起來。這連畫帶裱的，成本也得幾十元吧，咋就賣這么便宜呢？

沒人細想這個問題，我也一樣，看中一幅，又是山又是水，30元，夾回了家，兩枚水泥釘上墻，掛上了。當時覺得挺美的，沒事兒時左端詳右打量。及至幾位朋友陸續(xù)來家做客，指出這畫“糟糕透頂，根本就不是藝術品”。我面子上很是過不去，但心里較勁，就覺得好看，怎么了？

后來認識了幾位書畫界的朋友，一位畫家朋友對這幅畫的評定是：這些畫都是批量產，白描勾完，暈染很草，根本不夠遍數(shù)，層次感欠佳，浮躁，一個熟手一天能畫5到10幅。我信得不行不行的，人家專業(yè)呀！但你不能光槍斃畫，也得安慰安慰我不是！好得很，他們都給我寫了畫了。

這就一發(fā)不可收了，我家里現(xiàn)在掛的全是他們的字畫，柜子里還睡著20多軸呢！廟會上買的那幅，很自然的下墻了，但我沒舍得扔。兩下這一比，朋友們寫的畫的確實好，那牡丹，又嬌又嫩，看久了，真覺得是在風中搖曳；我家客廳掛的是河北書法家海生的行草。我喜歡行草。

那年女兒結婚。許是受了我的影響，女兒堅持要在客廳沙發(fā)后邊那面墻上掛字畫。這任務自然落到了我頭上。我跟一位朋友說了，他帶著家伙來到女兒新房。寫什么？女兒說，隨您！書法家朋友在桌上鋪好氈布，氈布上鋪好宣紙，壓上鎮(zhèn)尺，思忖了一下，開始揮毫。我是第一次近距離、活生生地看書法家寫字，我雖是外行，但體會到了那股子爽勁兒，唰、唰，嚓、嚓。就兩個字：觀遠。行草，每個字都有蒸鍋鍋蓋那么大。女兒拍手稱好，我看這兩個字，感覺它們要動起來、要蹦起來似的！

一年多前，同學的大哥過生日，大辦，我也去了。送大哥什么好呢？大哥不缺錢，錢一不缺，基本就啥也不缺。有了，送一條幅，大哥肯定缺這個。我花兩天時間寫了一首五言詩，請朋友寫就，我去裱好。壽宴那天，大哥一見我送的是這個，非讓我當眾展示并念一下不可。最后一句：于久慶有余。我解釋了一下，“于久慶”是大哥的名，加上“有余”二字，大家說，這最后一句，是不是非常吉利吉祥？嘩嘩嘩，大家那一通掌聲。

沒想到，又一發(fā)不可收了。女婿的同學覺得女兒新房的那幅字好，他結婚前，拐彎抹角讓我也給他弄一幅。沒啥說的。同學大哥的堂弟住的離我家很近，那天在街上遇見，說孫子大了，他把讓孫子折騰得不像樣子的家重新收拾了收拾，裝修哪兒都好，就是墻上缺一幅字。明白，沒問題。

那天，不知哪根筋搭對了，突然想起初中班主任老師，我上學時，她對我那叫一個好。心潮一涌，寫了一首五律：瀟瀟似遠聽/春雨復弦鳴/舞象初識山/西席指五嶺/彼去雖多路/野徑踏歌行/師愿常縈耳/曠遠火獨明。

朋友用行草寫好，我請師傅裱好。哪天去看老師，給老人家?guī)ァ?/p>

這樣又是書又是畫，又是山又是水的日子，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