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先生
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還差對的火候,是我見過最傻的愛情。

小鹿喜歡雙數,雙數就是“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這種雙數。雙,有一對兒的意思。你看,雙喜,就是很開心的意思。她每次吃糖炒栗子,一邊吃一邊在心里默默數“他不喜歡我,他喜歡我”。吃到最后剩下一顆,就給了我。
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問小鹿:“你是不是有強迫癥?”小鹿笑著說:“他喜歡我嗎?”我一副好奇的樣子,問:“談戀愛了?”小鹿點點頭。我問:“他叫什么名字,哪個班的?”“不告訴你。”小鹿接著嘆了一口氣說,“可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我說:“其實,一個人喜不喜歡你,你有兩種方式可以知道。一是按照數學方式來推導證明:正推,如果他愛你,有哪些表現;反推,如果他不愛你,你的哪些表現他拒絕了。再就是排除法,假如,你從他的生命里消失,他會怎么樣。”
小鹿思考了很大一會兒問:“如果我從你的生命里消失,你會怎樣?”我說:“應該再也不用吃你剩下的糖炒栗子、糖葫蘆、瓜子、薯片等了。”小鹿很委屈地問:“你不喜歡吃?”我說:“喜歡。”
小鹿很開心地笑了,我說的那句“喜歡”,像是久旱迎來的一場細雨,久等面包迎來的烤箱開門,盛好的一碗清湯面澆上一大勺紅燒牛肉。小鹿明知道那句“喜歡”跟她以為的喜歡并不是一回事,但她仍歡喜。你是年少的歡喜,原來這句話,倒著念更通順。
我問:“干嗎那么開心?”小鹿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聽完能不罵我嗎?”我說:“有吃的嗎?”小鹿遞給我一大包薯片說:“不準罵我!”
小鹿說:“她喜歡許嵩,我喜歡的才是五月天,你學會的那首《倔強》,是我最喜歡的。”我把薯片嚼得咯吱咯吱響,笑著說:“我知道。”小鹿說:“你寫的那些情書,我從來沒有送給她。我保證,沒有偷看,都藏在我的書包里。”我說:“我知道。”
小鹿突然很疑惑地看著我,問:“你怎么知道的?”我說:“二班根本沒有叫杜悅悅的女生,那個名字是我編的。”
小鹿問:“為什么?”
我笑著說:“你是不是傻?看看那些情書啊,我費了好大的勁,你居然沒偷看,對得起我的心血嗎?
我跟小鹿最后一次見面,是在南京路,她打電話問:“你到哪里了?”我接了電話,笑著說:“在你對面。”那天,是紅燈,馬路上我們各站一邊,中間是川流不息的車輛。她站在我對面笑。小鹿說:“你過來找我,還是我過去找你?”我說:“站在原地,等我。”
我跟小鹿最后一次坐公交車,是晚上的末班車,車很空,上車以后,她坐一邊,我坐一邊,中間是空出來的走道。小鹿說:“你過來坐我旁邊。”我說:“為什么?”小鹿笑著說:“我這邊可以看到星星。”
我跟小鹿最后一次吃飯,有一道很奇怪,是西紅柿炒雞蛋,不過她不愛吃西紅柿。我問:“你為什么愛吃西紅柿炒雞蛋里的雞蛋?”小鹿笑著說:“可以增加罩杯啊。”我問:“為什么?”小鹿說:“因為胸是炒雞蛋。”我在心里連續默念了三遍“胸是炒雞蛋”,從此以后,再也無法直視這道菜。我們大多數人會因為某一種喜歡的味道而記住某一個特殊的人,這就是獨家記憶。小油菜跟西紅柿搭不搭,土豆和牛肉燉多久,藕盒里放什么肉餡,每一盤菜都是在創造一種相愛的方式。
我跟小鹿應該還有一次見面,這世界不大,總歸還是會見一面吧。因為,上一次,我們沒有好好告別,她還欠我一個擁抱。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咖啡館,她坐在我旁邊,很少說話。突然,她哈哈笑了起來,我們都愣了愣,問她:“怎么了?”小鹿說:“你剛才講的那個笑話,真好笑。”我有點蒙,看了看手表,時間過去了45分鐘。她的反射弧有點長,不過很可愛。
那天,我拿了很多資料,臨走的時候,想先把資料放在她的包里,然后我幫她拿著包,就說:“我能用你包一下嗎?”小鹿笑著說:“可以啊!”然后她上前擁抱了我一下。
我猜,她把我那句話聽成了:“我能擁抱你一下嗎?”原來,第一次見面,她就還了那個擁抱。
如果你知道,她注定要踏上一輛五分鐘后遠行的列車,車關門的時間是十五秒,你們之間的距離是兩米遠,她離車門的距離是十米遠。那么你還有四分四十三秒擁抱或者接吻。這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決定,早一秒做出選擇,一切都還來得及。因為列車門關上的那一刻,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揮手告別,然后等下一次不知歸期的相遇。這世界真美,不如我們相愛吧!可是,最后一次分開,我仍未敢張口說。
中間三年,我們沒有見面,總說有時間聚聚,但總沒時間,一次又一次巧妙地錯過了。有一天,小鹿在微信里問我:“推薦一個拍婚紗的店,我要去你那里拍婚紗。”
我心里一驚:“你要結婚了?”小鹿說:“沒,陪閨密去拍婚紗照,我順道去看看你。”她來的那天,我們約了老地方見。我站在南京路路口,想了很多:幾年前為什么不敢奮不顧身,怕什么?怕辜負嗎?怕承諾嗎?還是怕中了“畢業就分手”的魔咒?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問:“你到哪里了?”小鹿笑著說:“在你對面。”
那天,還是紅燈,馬路上我們各站一邊,中間是川流不息的車輛。她站在我對面笑。我問:“笑什么?”小鹿說:“站在原地,等我。”
嗯,我站在原地等了三年了。然后綠燈,她跑過來,張開雙手擁抱了我一下,我特別想抱著她轉一個大圈,再轉一個大圈,就像繞著這個世界轉了一圈。
那天吃完飯,送小鹿回酒店,她執意要坐公交車,是晚上的末班車,車很空,上車以后,她坐一邊,我坐一邊,中間是空出來的走道。小鹿說:“你過來坐我旁邊。”我問:“為什么?”她說:“我這邊可以看到星星。”
那天,星星真好看,她在看星星,我在看她,她一轉頭,目光碰到一起,像是薯條碰到番茄醬,像是陽春面碰到煎蛋,像是炸雞碰到啤酒。有些人,你再看一眼,還是想擁有。
小鹿問:“你看什么?”我笑了笑,沒說話,牽了她的手。
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還差對的火候,是我見過最傻的愛情。有時候,多嘴問一句,那么結局可能就不同了。如果你仍小心翼翼地在維系一段友誼,也仍想往前走一步試試,但愿你有勇氣多嘴問一句:“跟我結婚,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