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讓你沒了爸

麥子

從父親梁運透露出想要找老伴的意思時，他在我心中的形象開始坍塌了。記憶里，他和母親相濡以沫，是村子里有名的模范夫妻。

母親王慧50歲時，突患腦血栓，留下了后遺癥，再也不能下地干活。為了照顧家，梁運提前退休，專心相妻教子，曾擔心他變心的王慧把笑容一點點找了回來。

沒想到，母親去世不到100天，梁運堅持要另娶，說那個老太太心眼好，能互相照顧，不讓我們操心。我當然希望他幸福，但不希望他臨老變節。看著他和母親給我們唱一出叫幸福的大戲長大，現在他卻要親手打碎它。

梁運仿佛鐵下心來，不再避諱我們。為她，梁運重新花錢裝修了房子；為她，梁運放棄了自己節省的習慣，開始到處旅游；為她，梁運甘愿做飯、打掃衛生……我回去得越來越少，因為怕他和她那些恩愛會刺痛我的眼睛。

半年后，我接到姑姑的電話，說梁運得了癌癥，讓我去醫院。

那天，梁運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那個女人正在喂他吃飯。我反身出去找大夫，問梁運的病情。大夫告訴我，原來母親剛去世，他就查出了這個病，怕我們擔心，現在嚴重了才來醫院。

我聽后，氣呼呼地去見他。女人見我來，拿著暖壺出去了。我坐下就開始興師問罪：“早就知道病了，為什么不早點治療？”

他笑了笑：“現在知道為什么我要著急娶老伴了吧。不是我沒伴不行，只是不想拖累你們。你母親去世前，我就知道了自己的病。不過你們工作都忙，誰能有時間每天到醫院看我？我只能趕緊找一個能與我互相照顧的伴兒。這世界上，誰能平白無故對你好啊，所以我得先對人家好，人家才會心甘情愿地跟我。你們已經沒有了媽，我怎么忍心讓你們沒爸啊。”

那一刻，我的淚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