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反腐哪家強？

佚名

左手是獎章，右手是“金錢”，左手最終還是沒能管住右手。

2017年12月25日，華為消費者事業群（BG）大中華區執行副總裁騰鴻飛，因涉嫌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已被公安機關采取強制措施。就在2017年，騰鴻飛還曾拿到華為內部管理的最高獎項“藍血十杰”。

隨著華為消費者業務銷量及營收的急劇放大，騰鴻飛手中的職權越發重要。根據華為披露的半年報：2017年上半年華為消費者業務實現銷售收入1054億元，占公司總收入的37.23%。

“權力導致腐敗，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只要制度無法有效約束人性，那么雁過拔毛的尋租行為就難以避免。

輸給“欲望”，自毀前程

在企業反腐這件事上，孫宏斌“挪用公款”的故事在業界耳熟能詳。柳傳志善于“胡蘿卜與大棒”的管理組合，給出獄之后的孫宏斌一筆啟動資金讓他東山再起，并讓后者迄今為止在任何場合都只談感恩不提憤懣。

事實上，“自曝家丑”也是聯想的一項傳統。柳傳志甚至有過對因貪腐問題而鋃鐺入獄的前員工再度錄用的歷史，所謂“改過之心不可無、治病救人最重要”。

比聯想更為“國企化”的華為，早在2005年就開始動員內部的管理崗位宣誓——試圖通過一份書面的自律宣言杜絕貪腐行為。顯然，這種未雨綢繆的程序，并非那么有效。

2017年1月17日，華為公司發布6份“內部反腐快報”，通報6名前華為員工因涉嫌侵犯知識產權，已被檢察機關依法批準逮捕，這6名員工在離職前全部來自華為消費者BG。

隨后，華為在深圳坂田基地召開干部工作作風宣誓大會。華為創始人任正非帶領華為高層和管理者進行宣誓，內容包括：不迎來送往，不貪污受賄，不動用公司資源，不說假話等8條。

在口頭上，每個人都有約束自己的能力，但真到了面對真金白銀時，手還是會很誠實地伸出去。離這次宣誓不到一年，騰鴻飛沒能管住自己的“手”。

資料顯示，滕鴻飛2000年-2003年就讀于中山大學計算機信息管理專業，隨后在嶺南學院獲得MBA。其最早是在諾基亞工作，陸續出任過諾基亞西區、南區的總經理，是諾基亞中國區幾員大將之一。此后，騰鴻飛從諾基亞跳槽至三星，擔任三星華南區總經理。

2014年5月，騰鴻飛跳槽至華為，擔任華為消費者BG的大中華區執行副總裁一職，主管銷售。隨著華為消費者業務銷量及營收的急劇放大，他的位置和職權越發重要。

事實上，華為員工并不差錢，高管更是高薪酬。據媒體報道，華為的薪酬主要包括三部分：工資、股票分紅和獎金；如若外派國外，還有外派補助+艱苦補助。

另外，華為實行職級制度，一般本科和碩士畢業生進入華為職級是13級，兩年升一級，海外升級速度略快，17、18級一般是基層和中層管理人員，2l、22級則到了副總裁、總裁級別。

盡管難以獲知騰鴻飛的具體收入情況，考慮到“消費者BG大中華區執行副總裁”、“消費者業務中國區銷售主管”這樣的頭銜，可以推測其職級應該在21、22級。此外，還有一定參考價值的是，2016年6月一張流傳于網上的華為22級員工工資單，該員工2015年一年工資稅前99萬，分紅307萬（稅后），獎金46.5萬（稅后），補助46.6萬（稅后），上述4項加起來，收入500萬。

拿著幾百萬年薪，為什么還要冒險去貪腐？對于騰鴻飛因受賄被帶走一事，一位華為內部員工也感慨，本該是前途無量的人，如今卻自毀前程。

失去自由再懺悔？晚了

最近幾年，華為內部反腐一直保持高壓，其中影響最大的要數2014年的反腐案。

當年7月，華為消費者業務CEO余承東曾發過一封內部信件專門提及反腐：“每起被查處腐敗的當事員工，其人生軌跡、家庭生活完全顛覆，法辦坐牢，失去自由再懺悔為時已晚。因此，這次的半年總結，我想重點和大家談：如何自律、抵制誘惑，防腐敗、反腐敗，在我們實現事業夢想的道路上我不希望大家掉隊。”

就在余承東發布反腐內部信兩個月后，華為企業BG經銷商反腐大會通報稱，華為已經查實企業內部116名員工涉嫌腐敗，并追回3.7億元資金，這些涉嫌腐敗的員工當中，4名員工被移交司法處理，涉及69家經銷商。

為了盡可能地杜絕內部腐敗，以自查自糾為主要手段的“反腐”行動在華為甚至已經成為一種“例行公事”。內部人士說，“華為的稽查部門是獨立的，每個員工平均每兩年就會被審計稽查一次，一經發現貪腐，即使離職也跑不了。”

此外，華為內部也經常發布反腐快報，將貪腐員工的姓名、工號、所屬部門以及涉嫌腐敗的原因進行通報。華為員工也常在華為內部論壇“心聲社區”上就反腐快報進行討論、反思。

任正非曾說：錢給多了，不是人才也變成人才。然而，錢給得再多，也難以滿足人的欲望，正所謂“欲壑難填”。

在騰鴻飛之前，華為還有過一位技術天才，一度被認為是任正非接班人的李一男。李一男23歲進華為，27歲就成為華為副總裁。這位“天才”傳聞最近剛剛出獄，入獄原因是獲得華中數控并購重組的內幕信息，獲利700多萬元。

27歲就是副總裁的李一男，他缺什么都不會缺錢。700萬對于他來說，是蠅頭小利。可見，無論李一男還是騰鴻飛，都輸在自己的“欲望”上。

“太子”到“棄子”

到了“BAT”時代，高管犯戒的曝光概率，也隨著企業形態趨于穩定而逐漸增多。百度每每壯士斷腕，都給業界科普了新的貪腐形式。

據《2l世紀經濟報道》，在“搜索資源合作部負責人王慶偉和品牌展示廣告部經理陳剛嚴重違紀案”中，兩人伙同參與流量黑市謀取私利，就讓公眾首次了解到這個隱晦行當：搜索資源合作部手握著流量閥門，品牌展示廣告部掌控著變現開關，只要伸手從中舀一勺子流量，便可輕易轉化成廣告收入套進私人腰包。

流量黑市就是一個提供買賣雙方相互接洽的交易市場，BAT均是市場上不曾缺席的大戶，很多中小型互聯網公司為了完成KPI任務，也會積極加入購買流量的隊列。在流量與貨幣能夠等值換算的場景內，所謂的貪腐風險成了推升流量售價的因素之一。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在百度，還有一位和李一男一樣，少年得志卻意外失足者。

2016年11月，“百度職業道德委員會”發布全員內部信，通報百度“太子”——副總裁李明遠與被收購公司負責人私下巨額經濟往來。據百度稱，李明遠已主動認錯，并向公司提出引咎辭職。

1983年出生的李明遠，2004年以實習生的身份加入百度，擔任百度貼吧首任產品經理。作為百度貼吧首任產品經理，他打造了全球最大最熱門的中文網上社區。當年，百度貼吧占百度流量的比例從1%提升至11%。此外，李明遠還主導完成百度知道、百度百科等社區類產品的設計。

2010年8月，李明遠從百度離職，加入UC優視，擔任副總裁一職，負責UC天堂等業務。他從百度出走UC令其獲得職業生涯中的重大一躍，之后經過和李彥宏的一次長談后，被請回百度。

2013年7月31日，百度CEO李彥宏發布內部郵件，宣布晉升李明遠為副總裁，年僅29歲的李明遠也成為百度歷史上最年輕的副總裁。在百度內部，有人將李彥宏稱作“皇上”，而李明遠則是“太子”——百度自己培養起來的年輕管理者。李明遠、張亞勤和向海龍還一度成為李彥宏手下的三駕馬車。

有媒體推測，李明遠的“失足”很有可能發生在2013年8月。百度以18.5億美元全資收購91無線。在91無線收購案之前，百度收購案的最高價格也無非收購PPS，耗費3.7億美元，超過l億美元的收購案僅3起。有評論稱，91無線或為中國互聯網最大的失敗案例，李明遠也從“太子”淪為“棄子”。

2017年3月，百度另一位副總裁、百度糯米總經理曾良也被解職，原因是利用職務之便，在百度代理商融資過程中謀取私利，違反公司職業道德規范。

“持久戰”

阿里在內部反腐方面做出極大努力，卻始終無法杜絕腐敗。阿里的平臺特征，使其私下交易更多的發生在底層的員工和開店的商戶之間，淘寶在歷史上也多次對“小二”進行削權，來限制他們干預規則的能力。

2009年，阿里成立廉政部，由集團價值觀總監蔣芳帶領，此前阿里的B2B“欺詐事件”和淘寶“聚劃算事件”都是由她領銜調查。據說，廉政部對標香港廉政公署，擁有最高級別的督查權力，還被馬云授予“就是應該小題大做”的頂層合法性。

阿里反腐的工作重點是推進資源市場化、透明化、公正化，切斷外部腐敗向阿里滲透的路徑，減少腐敗滋生的土壤。在阿里系內部，還運行著一部《阿里巴巴集團商業行為準則》，該準則對財務利益、關聯交易甚至接受禮品、款待等都作了詳細規定，每個新員工在入職時都必須同時簽訂這個準則。

2012年，阿里設立首席風險官，由原集團秘書長、副總裁邵曉鋒出任該職務。他的職責之一就是把控企業內部的風險，通俗點說就是將預防和整治內部腐敗進行到底。

前聚劃算總經理閻利珉，應該是倒在阿里反腐利劍之下級別最高的一個祭品。彼時，閻利珉正值盛名，一手將聚劃算帶到團購行業的第一梯隊，交易額最高達到101億元，且深受團隊好評，最后僅因區區50余萬人民幣的受賄金額換來7年有期徒刑，實在讓人唏噓不已。

“阿里是個售貨員經營的大商場，隨便一個犄角旮旯都有空間給尋租者，沒一個機制能保證阿里人不腐敗。”一位阿里離職員工說，雖然阿里專門成立反腐部門，但阿里的反腐注定是個持久戰。

“千里追兇”

與阿里巴巴和百度相比，騰訊反腐最大的特點就是腹黑，即便員工離職也不肯放棄，不將貪腐員工送上法庭絕不善罷甘休。其中，前騰訊公司總裁助理劉春寧、前騰訊網絡媒體拓展部和在線視頻部總監岳雨均遭騰訊“千里追兇”。對此，曾有媒體人笑稱：“騰訊有著天蝎座有仇必報的天性。”

2013年8月，劉春寧入職阿里，時任阿里數字娛樂事業群總裁，兼任阿里影業執行董事。此前，劉春寧在騰訊工作10年，曾擔任總裁助理，被視為馬化騰的心腹愛將。2013年離職前，劉春寧的職位是在線視頻部總經理。

在阿里工作了近兩年后，2015年7月15日劉春寧被深圳警方帶走，舉報者就是劉春寧前東家騰訊，起因便是其在騰訊負責視頻采購期間涉嫌商業賄賂。

騰訊公關總監張軍表示，劉春寧事件是因為內審發現重大貪腐問題。“我們去年在一次例行內部審計過程中，發現前兩年的視頻團隊涉及嚴重貪腐問題。隨即我們向警方報案，警方抓捕多名在職、離職以及供應商人員，并且在進一步偵查中牽出劉春寧。”

阿里巴巴數字娛樂事業群戰略合作及內容版權部前總經理岳雨，正是騰訊公關所提到的嚴重貪腐問題抓捕名單中的一員。

2014年9月，離職加盟阿里不足半年的岳雨即在深圳被警方抓獲，岳雨被控任職騰訊期間與多名下屬侵占公司數百萬元，同時還伙同時任在線視頻部總經理劉春寧受賄70萬元。岳雨被判職務侵占罪與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成立，數罪并罰，執行有期徒刑9年。

除了有仇必報的個性，騰訊有6條所謂的公司“高壓線”。每一位騰訊員工在入職的第一天，都會被告知這6條高壓線。一旦違反，輕則免職，重則移交司法機關。

這6條“高壓線”分別是：故意虛假報賬，收受回扣，泄漏公司商業機密，從事與公司有商業競爭的行為，違法亂紀行為，打聽或泄漏薪資等保密敏感信息的行為。

除了BAT，扶搖直上的京東也開始被內部腐敗侵擾，2016年10月24日，京東集團通過內部網站和“廉清京東”微信公眾號發布《反腐內部公告》，將過去一段時間查處的10起內部腐敗案件集中進行實名公布，這是京東首次實名對外公開內部腐敗事件，主要涉及利用職務之便牟取私利、涉嫌收受商業賄賂、侵占公司商品、向商家索要現金、禮品等。

2017年5月3日，京東反腐再出重拳，發布公告處理6起利用職務便利涉嫌腐敗的案件，涉案8位工作人員均被辭退，其中3人刑事拘留。

劉強東對員工貪腐的態度是“掄起大錘砸鐵銹”，讓員工不想、不能、不敢腐敗。京東還設立每年1000萬元的反腐獎勵專項基金，用于對舉報違規行為并查實的舉報個人或舉報單位進行5000元至1000萬元人民幣不等的高額獎勵。

2017年2月，京東還曾聯合騰訊、百度、沃爾瑪中國、寶潔、聯想、美的、小米、美團點評、唯品會、李寧、永輝超市、佳沃等14家企業以及中國人民大學刑事法律科學研究中心共同發起“陽光誠信聯盟”。為的就是讓因為誠信而被開除的員工，不能夠再輕松地在另外一家公司找到新工作。“東哥”的反貪決心可見一斑。

貪腐是寄生在企業內部的暗瘡，到底有沒有完美的根除方案？

（吳壘薦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