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深處見枇杷

邱良清

近幾日的天氣，給人一種恍然入夏的感觸。周末，便同妻子一道到縣城逛了逛。路過水果攤時，被那黃澄澄、圓溜溜的枇杷吸引住了。

老板娘乍一看，便知道是位生意好手。見我們停了下來，眼尖得很，連忙熱情地為我們推薦她家的枇杷。“你們看，這枇杷多好啊，個頭大，肉多又甜！”

放眼瞅去，這色澤倒確實蠻好，表皮光鮮透著光，一個個碩大無比，就是不知道味道咋樣？不過見老板娘一直在那炫耀，我們便也挑了些，嘗嘗鮮。

買來之后，我將剝好的第一顆枇杷，遞給了一旁的妻子，讓她先嘗嘗。

“嗯，這味道感覺怪怪的……”妻子一邊吃著，一邊同我講。于是，我連忙拾起一個枇杷，快速地剝好皮塞入口中。果然這味道的確不同一般，淡淡的，不甜也不酸，并沒有攤販炫耀的那般美味。

吃著枇杷，不禁想起老家院落深處的那株枇杷樹。那株屹立在角落旮旯里的果樹，成了春天里孩子們最早的福利。因為在我的記憶深處里，枇杷在我們當地，是一年中時令最早的水果。也就是眼下這個時節，正是江南吃枇杷的季節。

在我很小的時候，起初家里并沒有枇杷樹，自然也就沒有枇杷可吃。但就在我家門口不遠處，通往外邊公路的必經小徑旁，有一株偌大的枇杷樹，是鄰家公公的，每年都能結上好多枇杷。

每次上下學，路過枇杷樹的時候，我總是特意地放慢腳步，甚至有的時候干脆就坐在那樹底下，呆呆地望著。望著那滿樹黃澄澄的枇杷果，然后就只能直咽口水。我想這大概是因為當時膽子小吧，不敢偷摘來吃，就只能傻乎乎地期盼著起風！因為要是遇到起風，運氣好的話，熟透了枇杷就會吹落，掉到地上，這樣一來，自己就能如獲至寶，撿到幾粒嘗嘗鮮。

枇杷成熟的那段時間里，每天就這樣來回往返，看得著實讓人心癢癢，一到那里，便不自覺地總要多看幾眼。日子久了，面對這赤裸裸的誘惑，最終還是未能抵擋得住。

就在有一天放學回家時，沉默已久的我終于爆發了，特意帶上一大幫班里的孩子。他們可是個個淘氣得很。見到滿樹的枇杷，一個個哪能禁得起誘惑，連忙便對枇杷樹展開了攻擊。爬樹的爬樹，用棍子的用棍子，用石頭的用石頭，真是偌大的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這狂亂的景象，喧鬧的聲音，惹來了鄰家的看門狗，對著我們就是一陣狂吠。不過這倒也沒什么，只是連續不斷的狗吠聲招來了大人們的注意，最終，還是被鄰家婆婆發現了，心想：這下可糟了。

說時遲，那時快！“大家快跑，主人來了！”我竟不知哪來的勇氣，朝著大家便是一句大喊。大伙聽到我的呼喊，見主人來了，連忙落荒而逃，一溜煙地便不見了人影兒。可憐的是我，原本也想著趕忙逃跑，只是光顧著逃，未注意腳下，一不小心，被伙伴們落下的竹棍絆了一下，摔了個狗啃泥，真是豬八戒丟西瓜皮——自討苦吃。最終，這也導致自己未能逃之夭夭，終究還是落到了婆婆的手中。

結果可想而知，不但遭到了一陣訓斥，更糟糕的是還被帶到了媽媽面前。

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個夜晚是那么的可怕，那么的漫長，被竹枝抽打得號啕大哭，卻也只能強忍著痛楚。不過心里想到白天吃的美味的枇杷，想想這頓打倒也算是值了。如今，還能記得除了那一夜的漫長，便是母親的教誨。

不過因禍得福，一頓訓斥倒也為自己謀來了福利。就在第二天放學回到家，媽媽便連忙把我拉到跟前，將我帶到門口的菜園子里，恰巧的是家里的菜園正好就在鄰居家的那棵枇杷樹旁邊。

“杉云，你看這是什么？”媽媽指著園子角落的一株枇杷樹向我問道。

“哇，枇杷樹！”我驚訝地大喊道。目視之中，只見那株瘦小的枇杷樹正好同鄰家的那株對立著。“這下好了，終于有枇杷可吃了！”

枇杷樹種下了，她就這樣陪伴著我一起長大。那幾年的時間里，我總是盼啊，望啊，就希望它快點長大，開花結果。每年到了枇杷成熟的季節，我就跑到那株枇杷樹下，看看有沒有結果。記得更加有趣的是，為了讓枇杷樹長得更快，通過那棵樹的時候，我總不忘給它施點肥，時常會脫下褲子，對著它就是一陣“狂掃”。在我的悉心照料下，枇杷樹的長勢不但快而且好。幾年的時間，便枝繁葉茂儼然成了一株參天大樹，看上去似乎比對面的那株更加精神有力。

付出終于換來了收獲，當望著那開滿枝丫的花時，我便開始盼望了，巴望著坐在樹上吃枇杷的場景。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我也見證著枇杷果一天天地長大，顏色也由最初的青澀開始泛黃。

只是我等不及待它完全熟透，便開始了采摘。我迅速地爬到了樹的最頂上，走到了最枝端，只為摘下那一顆我早就看好的枇杷。值得一提的是，這第一顆枇杷，我并沒有舍得自己吃，而是給了種樹的母親，如今想想這真是難得！

枇杷成熟的那一段日子里，每次放學，我基本上都是在樹上度過的，其實我只是在那光顧著吃枇杷了。那幾年的光陰里，那一顆顆碩大的、金黃的枇杷果，成了我的最愛，那味道至今讓人流連，回味無窮。當然，自給自足的同時，遇到熟透期，吃不完的時候，我們也會到街上去賣一點，換些油米錢。為此，我們家枇杷也得到了好些人的贊譽。這樣的光景延續了好幾年，直到2008年的一天，因為建房的需要，它離開了。

而今，當我再次憶起那一顆顆枇杷果，不禁讓我想起了古代詩人蘇軾寫的那句“客來茶窮空無有，盧橘微黃尚帶酸。”

如今，園子已經成了院落，那株枇杷樹卻永遠地離開了！而今，在它的原處角落邊，一棵新的枇杷樹，正頂著風雨茁壯成長，讓我們一起等待，等它開花結果，送你最早的一粒枇杷果，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