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訶德》的悲與喜

張西慶

初聞《堂·吉訶德》，老師在臺上講得眉飛色舞，我想，這一定是一本十分有趣的書；后讀《堂·吉訶德》，頓覺妙趣橫生，怎有如此異想天開之人，所謂讀書讀傻了應該就是這樣吧；再悟《堂·吉訶德》，幽默之中略藏悲哀，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的不兼容開始突顯……

有人這樣評價《堂·吉訶德》：“如果你看到大三的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那我多半是在看這本書。”由此，《堂·吉訶德》的幽默性我們是毋庸置疑的，如果給對這本書完全一無所知的人講幾個這本書里的小片段，我想任誰都會忍俊不禁，比如講到堂吉訶德和臨時找來的“侍從”桑丘一起出門闖蕩后，遇到一片旋轉(zhuǎn)的風車，我們的主角卻把這些風車當巨人，沖上去和他大戰(zhàn)一場，卻弄得遍體鱗傷；還有一次，堂吉訶德被牧羊人從駑骍難得上用彈弓打了下來還被打掉了幾顆牙，桑丘過來扶他，他先前喝的自己做的湯藥這時發(fā)作，全吐到了桑丘的身上臉上，桑丘原以為是血，可聞到是害人的湯藥后，一陣惡心，也開始吐，主仆二人就頭對頭吐了起來。如果你講得更繪聲繪色一點，那么我想這些片段作為一個笑話也就更加逼真了，《堂·吉訶德》的幽默性之一就在于其情節(jié)的荒誕，由堂吉訶德瘋了似的行為構(gòu)成的情節(jié)并不符合我們的常理，這樣不符合常規(guī)的行為一出現(xiàn)，自然就會被視作“笑話”。

除了情節(jié)的不符合常理，堂吉訶德的造型也完全可以用夸張來形容，故事發(fā)生在十六、七世紀的西班牙，而堂吉訶德所癡迷的騎士卻停留在十五世紀的歐洲，當堂吉訶德?lián)Q了自己的名字，騎上自以為的好馬，渾身披掛，手拿長槍，頭戴拼湊的頭盔走在街上，我想那樣的裝扮無異于如今看到一個自稱是俠客的人騎馬、拿劍、穿著清服走在街上。大多數(shù)人看到這個場景不會發(fā)出崇拜贊揚之感，相反，他們會笑。堂吉訶德在書里也就是這樣一個存在，看這個人，穿的是什么，竟然隨便找個人就可以把自己封為騎士，竟然隔壁村的隨便一個姑娘也可以成為最美的一種人，所以，人人都會覺得荒誕、可笑。

除此之外，《堂·吉訶德》的幽默性還變現(xiàn)在其語言對話上，來自農(nóng)村的桑丘總是幻想著可以成為一名總督，而堂吉訶德也在不停的承諾：“放心吧，桑丘兄弟將來我們有了奇遇，我一定照應你做總督。”主仆兩人都沉浸在一種荒誕的幻想里，讓人發(fā)笑的是在這些我們看來是完全不可能實現(xiàn)的幻想里，一主一仆卻是一本正經(jīng)在在想象著美好的未來；還有下卷里桑丘酷愛使用連珠炮似的成語，不管是否應景，總能引人發(fā)笑。通讀全書，雖不至于大笑，卻笑意一直不斷。

前面我們說，這本書有許許多多引人發(fā)笑的地方，是的，大多數(shù)人看這本書都會發(fā)出歡快的笑聲，但是這本書的悲劇性也正來源于這些“笑聲”，讓我們發(fā)笑的所有內(nèi)容都有一個特點就是“荒誕”，這些荒誕通通不那么和情理，若不深究，自然讓人捧腹，好像是一個瘋子在做著瘋事。堂吉訶德瘋了嗎？我們誰也不是堂吉訶德，誰也不能給出準確的答案。一個人如果執(zhí)拗于一個沒有意義的行為，我們管他叫瘋子，在此意義上，堂吉訶德看似也就和瘋子無異了，可是堂吉訶德執(zhí)拗的是什么？他的執(zhí)拗是否有意義？我想我們可以從他的行為里找到答案，他和風車戰(zhàn)斗，向獅子戰(zhàn)斗，只要他覺得這符合他心中的騎士精神，他就義無反顧的撲上去，即使對方人高馬大，他也面無怯色，這僅僅可以用一個“瘋”來形容？他所追求的、捍衛(wèi)的是他的理想，他心中的正義，哪怕這種行為最終是無效的，但他仍然執(zhí)拗的進行著，這些行為背后都是對理想的一片赤子之心，因為是自己的理想，所以容不得他人抹滅，面對危險的能都毫不猶豫的沖上去。而面對這些行為，我們發(fā)出的是一陣陣的笑聲，堂吉訶德的身邊人發(fā)出的是整齊的反對聲，這種對別人理想毫不留情的抨擊與嘲笑難道不是最大的悲劇？

魯迅先生說：“悲劇就是把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就是說悲劇是一種有價值的事物的毀滅，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殘酷命運的無情演繹。堂吉訶德雖為一位愛做夢愛幻想的小人物，卻有著許多“有價值的東西”，他的理想，他的激情，他的正義，以及他心中的愛情，都是那是社會里有價值的獨特的存在，但是卻一次次的遭受著毀滅，在第二部里，堂吉訶德及其侍從仍然不懈追求自己的夢想與正義，但是這個過程卻一次次遭人嘲笑與捉弄，而我們的一次次笑點，也是因為主仆二人受的捉弄而產(chǎn)生，與此同時，堂吉訶德堅守的理想和正義也在一點點毀滅，就好像在某一天，自己的夢境突然被長槍挑破，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一個光著身子在人海洋洋得意穿行的傻逼，那種羞愧感一下子涌上心頭擊退了所有的幻想，前面堅守的所有也就在一瞬間破滅。究其原因，也就是其理想與現(xiàn)實的不相融，表面上堂吉訶德追求的是荒誕騎士小說，但是心理向往的卻是高尚的騎士精神，是一種高尚的信仰，積淀著民族遠古尚武的某些積極因素，其實質(zhì)是正義的，而這樣的正義卻最終遭到毀滅，是為悲劇。

一般情況下，悲和喜是兩種對立因素，但是卻又不是絕然相對，在一定情況下，此兩種因素可以相互轉(zhuǎn)化、相互滲透。有的喜劇詼諧幽默，讓人啼笑皆非，但是這些喜劇又時常像是一幕幕鬧劇，在引人發(fā)笑的同時不由得讓人深思，可笑的背后是深刻的可悲，不僅悲在個人，更是時代的悲劇、社會的悲劇，如中國的阿Q，如歐洲的堂吉訶德。阿Q用他的精神勝利法逗樂了眾人，但這背后的自我麻痹卻讓人感到可悲，堂吉訶德活在他的幻想里做出種種啼笑皆非的事情，其結(jié)局 同樣讓人感到可悲。作者在塑造這樣的人物形象時用了大量夸張、對比等手法來達到一個諷刺的效果，如堂吉訶德夸張的著裝和行為，如代表主流的侍從桑丘和堂吉訶德的價值觀對比，最終都從喜劇中表達悲劇的情思。亞里士多德說悲劇“借激起憐憫和恐懼來達到這些情緒的凈化”，這也就形成了這部喜劇中育有悲劇的小說的主要意義，悲劇能使人產(chǎn)生憐憫之情，當悲劇發(fā)生在堂吉訶德身上，讀者往往會對他身上的善良、可愛感到同情和惋惜，而最終，讀者在得到審美快感的同時還會在這本書里收獲到一個道德教化、凈化新心靈的作用這樣，悲劇的價值也就體現(xiàn)了出來。

堂吉訶德盲目效仿騎士小說，其行為可悲可笑，但他為追求正義和理想而置生命不顧的行為又是那么可愛可敬，兩組看似矛盾的性格實際上是將幽默性與悲劇性融合在了一起，寓諷刺于幽默，更能突出其對當時現(xiàn)實強烈的批判性。

（作者單位：重慶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