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案釋法：啥是附條件不起訴

國家統計局發布的《中國兒童發展綱要（2011-2020年）》顯示，2016年，中國的未成年人犯罪人數是3.5萬多人，比2010年下降了將近一半。在這個數據的背后，是未成年人司法體系的不斷健全、完善以及司法工作人員的努力和探索。

2018年3月，《今日說法》兩會特別節目專題報道了北京市海淀區檢察院附條件不起訴未成年人司法案件，下面讓我們來跟蹤了解這個案件，順勢對未成年人的司法保護工作增加了解。

由親子關系引發的未成年人違法行為

2016年5月，還有1個月就年滿18歲的小羽出現在了一段監控里。這一天，小羽是來這家教育機構應聘的，面試之后，店主又留小羽試用。可誰都沒想到，小羽并不是真心想要這份工作，他趁機拿走了店里的一個手機。

店主周先生調出監控后，通過小羽預留的電話與他進行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溝通。隨后，在周先生的陪同下，小羽來到了北京市海淀區馬連洼派出所投案，并主動說出這不是他第一次盜竊了。

小羽出生于1998年，老家在甘肅。襁褓中的他經歷了一次巨變，小羽的爸爸是一名賭徒，在他八個月大的時候，因為沒有錢，把他賣給了別人，他的父母也因此離異。由于小羽當時年齡太小，所以對這段經歷一無所知。

他在新的家庭長大，一直管養父母叫爸爸媽媽。直到六歲時，小羽的親生母親找到了他。通過打官司，法院最后將小羽的撫養權判給了其親生母親。可那個時候，漸漸長大的小羽已經開始記事，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已經有了父母。

雖然不情愿，六歲的小羽還是離開了養父母家，他的母親隨后在北京打工，將小羽留給舅舅和姥姥撫養。對于母親，因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小羽仍舊覺得陌生。每逢寒暑假，小羽的母親會帶他到北京住一段時間，那時的他很不習慣，一直很抗拒在母親的家里待著。

小學畢業后，小羽被強制帶到北京，帶回母親的身邊。可之后狀況不斷。初二開學后，小羽離家出走了，當時他13歲。據小羽說，他當時找了一份在飯店水臺殺魚的工作，后來就去了前廳做傳菜的活，有時他還會因菜盤太重而端不動盤子。

可即便這樣，小羽還是愿意離開家。一年后，母親找回了他，小羽便開始讀中專，但不到兩年又再次離家出走。這期間，他開始盜竊。

第一次盜竊是因為沒錢，小羽從打工的餐廳營業款里拿走了兩千元。見錢來得這么快，小羽不再費心找工作了，而是住在網吧、旅舍。如果沒錢了就偷，直到最后這次投案。

解析“附條件不起訴”

案件隨后來到了海淀區檢察院。證據顯示，小羽涉嫌7起盜竊，金額達到一萬余元，這個數目已經到了盜竊罪里數額較大的起刑點。

不過，考慮到小羽是未成年人，而且有自首情節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檢察官們隨后討論要對小羽采取怎樣的法律措施，他們想到了附條件不起訴。2012年刑事訴訟法增加了對未成年人司法制度的若干舉措，其中規定：對部分未成年人涉嫌的犯罪可能判處一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檢察院可以做出附條件不起訴的決定。

也就是說，給犯罪嫌疑人設立一定考察期，監督其接受矯治和教育，考察期滿后符合條件的不再起訴到法院，這是一個專門針對未成年人的特殊制度。

對于為什么要設立這項特殊制度，長期跟蹤研究青少年犯罪問題的首都師范大學席小華教授認為，未成年人司法體系和成年人司法在核心目標上存在差異。而且很多涉嫌違法犯罪的孩子在家庭親子關系上存在問題，而小羽也正是這種情況。

附條件不起訴程序匯集各方助力

啟動了附條件不起訴的程序后，檢察官給小羽設定了八個月的考察期。在考察期里，犯罪嫌疑人會被送到一些企業工作，學習技能的同時還需要參加一些社工組織的活動。

小羽提出想學習和科技相關的內容，檢察院把他安排到了唯一一家機械制造企業。

觀護基地給小羽安排了宿舍，承擔起臨時監護的責任，又給小羽安排了一個工作上的師父手把手地進行教學。

不過，等到真的開始工作后，小羽還是有些不太習慣。當發現小羽因為工作產生情緒后，檢察官和社工經常 找他聊天，這也是附條件不起訴制度的意義。

在陪伴和鼓勵之下，小羽漸漸適應了工作的節奏。除此之外，他還要每周參加一次社工組織的集體活動。

前幾次活動，小羽顯得比較拘束，不過從2017年5月開始，改變發生了。他們來到了一家提供臨終關懷的醫院。第一次來到醫院，小羽習慣性地站在社工后面不太敢接近老人。社工發現，不只是小羽，幾乎所有的孩子都很拘束。

看到孩子們遲遲無法邁出那一步，社工覺得需要推動他們。在志愿者的邀請和鼓勵下，小羽做得很好。一周之后的第二次活動，小羽出現時提著一個大包，這里面是疙瘩湯。原來，此前小羽聽到醫院的奶奶說想喝疙瘩湯，他聽進了心里。

在觀護基地工作，小羽有工資，但因為要賠償被害人損失，所以他每個月的工資都存了起來。為了達成奶奶的心愿，小羽特意申請支取一些工資。小羽的用心，大家都看在眼里。

在活動中，小羽也有很多收獲，和別人打交道的過程中，他不止一次地反思曾經犯下的錯誤。考察期快結束時，檢察官組織了一次賠償和解會，四名到場的被害人氣憤地說出了自己被盜時的一些想法，小羽也很坦誠地剖析了自己當時的想法。最后他又把這八個月省吃儉用掙得的一萬多元遞給每一個被害人，希望能取得他們的諒解。

給小羽打電話、勸他投案的周先生也來了。他還買了一塊手表送給小羽，周先生對小羽說：上一秒的事就讓它過去了，現在這一秒才是現在的你。

幫助未成年人重回正軌

2017年8月，海淀區檢察院最終決定對小羽不起訴。在這八個月的18次小組活動中，小羽沒有一次請假，一直很穩定地參與，嘗試那些他自己原來不愿意做的事情。對于小羽來說，這也是一個全新的體驗。

檢察院為小羽舉辦了一場不起訴宣布會，這場宣布會對小羽意義重大，因為并不是每一個進入附條件不起訴程序的孩子都能順利度過考察期。如果在考察期犯錯或者違反規定，程序會被取消，檢察院會重新起訴。

2018年2月1日一大早，社工李涵來到了活動基地，她邀請了好幾個孩子一起吃午飯，其中就有小羽。吃飯時，大家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小羽驕傲地說，他從送餐員開始做起，現在已經當上了副店長。在工作之余，他還產生了自考的想法。對于2018，小羽有很多期待，他說他的愿望是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

其實，像小羽這樣的未成年人犯了錯誤，或者不慎以身涉法，他們最需要的是來自社會和司法的關愛，但法律制度不可違，如此，也只能在法律的框架內為他們建立救濟制度，通過司法救濟讓他們了解法律，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重新融入社會，回歸正常的生活渠道。小羽不是這個群體的唯一，但是他身上發生的故事非常具有代表性，希望國家會出臺更多的相關政策法規，來感化、溫暖這些孩子。（文章來源：北京市海淀區檢察院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