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2017年12月8日,山東省臨沂市中級法院一審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沂南縣浦汪鎮農民崔如玖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浦汪鎮農民王紀芬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當地民風比較淳樸,多數的農村居民都以安守本分、勤勞努力為生活準則。因此,這起案件在當地引起不小的震動。兩名普通的農民是如何成為殺人犯的呢?
2015年9月30日下午兩點,山東省莒縣夏莊鎮農民張響英到當地派出所報案稱,他弟弟張響書于9月25日凌晨騎摩托車離家出走后,即與家人失去聯系,手機一直關機,人也沒再回來。張響英同時又向公安部門反映,她曾到電信部門更換了他弟弟的手機卡,并調出了其通話清單,從而查到張響書曾于9月24日23時至次日湊晨與沂南縣浦汪鎮農民王紀芬多次聯系,同時還和另一陌生號碼有過通話,其通話位置是從莒縣夏莊鎮向沂南縣浦汪鎮移動。這與王紀芬的通話位置非常接近,她懷疑其弟弟已被王紀芬所害。
接警后,莒縣公安局立即啟動應急處置預案,并很快從日照市相關部門獲悉,張響書于失蹤前的確與沂南縣浦汪鎮農民王紀芬多次聯系,因此對張響書的失蹤,王紀芬有著重大嫌疑。因為浦汪鎮地屬沂南縣境內,警方就立即與沂南縣公安部門取得了聯系,并將案情通報給了對方。
盡管是國慶假期,莒縣公安局刑警大隊辦案警察也絲毫沒有拖延辦案時間。為避免打草驚蛇,他們秘密進入浦汪鎮對王紀芬的相關情況展開外圍調查。很快,偵查人員就查清了王紀芬的一些情況。時年40歲的王紀芬,在家務農,平時就在當地浦汪鎮上的一家工廠上班,其丈夫一直在國外打工,她有一個兒子,平時與她交往的人員比較多,她的社會關系相對比較復雜。然而,就在偵查人員慢慢準備接近王紀芬的時候,王紀芬竟突然帶著兒子不知去向。這令偵查人員感覺意外,同時也讓偵查進度一度受阻。
10月8日,莒縣公安局組織辦案人員前往沂南縣浦汪鎮某村展開偵查,發現村民崔如玖在案發期間與王紀芬、張響書均有通話,遂認為崔如玖對于此案有重大作案嫌疑。當天下午6時,在沂南縣警方配合下,莒縣公安民警在該村將崔如玖秘密抓捕。同時,在崔如玖的身上,民警還發現了已被公安機關掌控的王紀芬的手機。
經審訊,當晚與張響書通話的那個陌生號碼正是崔如玖的,崔如玖也很快承認了殺害張響書的犯罪事實。同時,崔如玖還交代,為了逃避抓捕,他已經將王紀芬母子送到了大連市躲了起來。
莒縣辦案民警很快趕到大連市,根據手機定位鎖定了王紀芬的地理位置。這樣,在當地警方的配合下,于10月10日下午3時,辦案警察將王紀芬控制。
崔如玖與王紀芬同為某村村民,他們各自都有著自己的家庭,那么,他們與張響書分別是什么關系,又為何要殺害他呢?
王紀芬出生于1975年1月,張響書比她小12歲,要探究這起案件發生的原因,還得從他們兩人之間的特別關系說起。
張響書一位親屬說:“案件發生時,張響書認識王紀芬已經有三四年了,他們兩人關系一直很好。在這三四年間,張響書經人介紹認識了本地姑娘來某,并與之結婚,在他們結婚期間,王紀芬還在中間幫了不少忙。而在張響書婚后,他和王紀芬仍然有著來往。來某喊王紀芬叫小姨,張響書也跟著喊王紀芬叫小姨。”
來某后來向辦案人員介紹情況時說,她和張響書在一起的那段時間,王紀芬發現張響書家中很窮,還經常幫助他們。
而張響書的姐姐張響英也說:“張響書與來某結婚,王紀芬幫了不少忙,當時因為錢不夠,王紀芬還借給他們4000多元錢。后來,張響書買了一輛兩輪摩托車,王紀芬還給出了大部分錢。”
可見,張響書和王紀芬交往的時間已經不短了,而從其多次借錢的事情來看,他們彼此之間的關系應該是比較密切的。但事后證明,也正是由于他們這種比較密切的關系,成了張響書被害的直接原因。
張響書與來某的婚姻關系存續時間并不長,其原因不得而知,總之是,他們剛結婚沒多久就離婚了。張響書與來某分手后,仍然與王紀芬保持著來往。王紀芬有自己的家庭,丈夫常年在國外打工,她的兒子已經十多歲了,母子二人住在家中。王紀芬與張響書來往,外人特別是張響書家人早有覺察,也曾反對過,但未起到作用。
“她(指王紀芬)有時也來我們家,他們兩人就住在一起。”張響書的一位親屬說。
張響書也經常去找王紀芬,一般就是晚上騎著摩托車去王紀芬家,然后就住在她家里。就這樣,時間一長,王紀芬同村的好多人,也都知道了他倆的關系。
“他們這種關系,就是那種不正常的男女之間的關系。”有村民如是說。
而且,也就在他們兩人密切交往的期間,張響書還是經常向王紀芬借錢,而王紀芬也每每都能借一些錢給他。
兩人關系就這樣一直保持著,表面看上去很好,但也正如外人所說的那樣,“他們之間這樣下去,是注定不會有好結果的”。
事情的變故起因于王紀芬和另外一個人的交往,這個人正是崔如玖。崔如玖與王紀芬同村,也有自己的家庭,平時在臨沂市做點鋼結構的活兒,掙點錢,也經常幫助村民們殺豬、宰羊等,時間一長,他練就了一手肢解牲畜的手藝。其實,作為同村村民,他早就認識王紀芬,但也僅僅是認識而已。直到有一次酒后,他遇見了王紀芬,竟突然間發現自己原來非常喜歡王紀芬,同時令他還沒有想到的是,王紀芬竟然對他也有著同樣的感覺。
再說另外一邊,張響書借王紀芬的錢已經比較多了,而王紀芬家境其實也不是很寬裕,所以,終于有一天,王紀芬提出要張響書還錢,張響書沒有反對。
“后來,張響書就經常喝酒,還經常喝醉,有時醉了就打我。”王紀芬到案后對辦案人說。而據張響書的一位家人說,有一次,張響書把王紀芬領到他媽媽家里,兩人不知因什么事情吵了起來,在家人面前,張響書借故就打了她。
自此以后,王紀芬就經常借故向張響書要錢。張響書雖然也同意還錢,但經常又沒有錢還給她。漸漸地,王紀芬就對張響書越來越反感了。
崔如玖出生于1979年9月,比王紀芬小不到四歲,也可能是因為年齡基本相仿的緣故,就在兩人互有好感之后,感情開始很快升溫。有一次,崔如玖竟然向王紀芬保證說:“為了你,我什么事都敢干。”
而且,也在這個時候,王紀芬向張響書要錢也漸漸頻繁。“前前后后,張響書共欠我有19800元錢,后來,我就總想著把這些錢要回來。”王紀芬到案后說,“不知什么原因,張響書不僅不還錢,有時還在電話里罵我,有一次,還從浦汪鎮我上班的地方一直跟蹤到了我住的村里。”
王紀芬與張響書的矛盾也就在她歷次要錢受阻后,慢慢開始加劇。
有一次,王紀芬給崔如玖打電話,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然后就對他說了張響書欠她錢一直不還的事。崔如玖生氣地對她說:“錢就是要一下子要回來,要不出來禍害他就行了。”此后,王紀芬就經常與崔如玖聯系,她常對他說:“張響書早晚會禍害我的。”而崔如玖對她說:“我不會讓他等到那一天的,我為了心愛的人怎么都行。”有一次,崔如玖給王紀芬打電話,發現一直占線,后來知道是張響書一直在和她通話,事后崔如玖氣哼哼地對王紀芬說:“你把他叫來,我非禍害了他不可。”
有一天,王紀芬因身體不舒服,就到了她姐姐王紀蓮家中,跟她姐姐說起了有人要替她殺張響書的事。她姐姐一聽極力反對,說:“千萬不能殺他,人家再不好,那也畢竟是條人命。”臨走時,王紀蓮還再次叮囑王紀芬,千萬不能有殺人的念頭。王紀芬最后勉強答應了。
2015年9月24日下午,王紀芬像往常一樣下了班,崔如玖把她接回了家。王紀芬在家里做飯吃,崔如玖找地方喝酒去了。王紀芬吃飯后又像往常一樣出去玩了一會兒,而就在她剛回到家時,接到了張響書的電話。而這一接通,通話竟然長達半個小時。而且也就在這半個小時之內,崔如玖一連給她打了好幾次電話,均占線。最后接通后,崔如玖氣哼哼地說:“你怎么那么忙,誰的電話?”“還是那個小孩的,還是說還錢的事情。” 王紀芬說。
“那你讓他來,我過去找你。”崔如玖對王紀芬說。不一會兒,崔如玖手握一把剔骨刀,一身酒氣來到了王紀芬家中,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說:“你到底是選擇我,還是不舍得他,他為什么老是騷擾你,我就弄不明白。”“我選擇你。”王紀芬不由地說。
“我看咱們還是算了吧,還有更關心你的人,你很幸福。我們實在不行,就趕快拉倒吧。”說完,崔如玖就要往外走。就在這時,王紀芬從后面一把把他抱住了。最后,兩個人竟然都哭了起來。
這時,張響書又來電話了,王紀芬接通后剛說幾句,張響書就問她家中是不是還有別人。連問幾句,王紀芬都說沒有。這時,崔如玖更生氣了:“我就不明白,他欠了咱們的錢,為什么你那么怕他,你讓他來。”
掛斷電話,不一會兒就聽到外面有狗叫聲,王紀芬出去看了看,回來對崔如玖說外面沒人。接著,她又接到了張響書電話,張響書對她說,他就在外面,等著送她上班。崔如玖一聽就讓王紀芬叫他來家里,他準備在家中害了他。王紀芬不同意,并說準備把他送走。崔如玖囑咐她說:“你讓他走時別騎摩托車。”
王紀芬從家中出來就對張響書說:“你把車放這里吧,我和你到村西山底下說說話。”“那我推著不騎。”這樣,兩人隔著車,并排向前走。
“你原諒我吧,小姨,我以后不喝酒了,也不打你了,也不罵你了。”張響書先開口說道。王紀芬對他說:“你愿意喝你就喝,我不管你了,我也管不了你。”兩人邊說邊走了有幾百米遠,這時,張響書突然看見后面有個人跟了上來,就問王紀芬:“你家里還有人?”“沒有!”王紀芬說完后,扭轉身就急忙往回走。
后面跟上來的這個人正是崔如玖,他走近張響書說:“半夜三更的,你瞎溜達什么?還不快回家!”張響書沒有說話,而是從腰間摸出一個東西就朝崔如玖伸來,崔如玖一閃,先握住了張響書的手腕,然后順勢一拉,張響書就趴在了車上。崔如玖一看,張響書伸過來的居然是把刀,就奪過來,向他身上扎了過去,連扎幾刀后,張響書爬起來就跑,沒跑幾步,突然被東西絆倒了,崔如玖追了上去,就在他的前胸一頓亂捅。
“記不清捅了幾刀,每刀也都捅進去了,直到那小孩在地上不動了。”崔如玖到案后對辦案人說。
殺了人后,崔如玖突然間害怕了:“是怕被人看見,我就把他往旁邊玉米地里拉,但拉了一下沒拉動。我就用那把水果刀想割下他的胳膊,但沒有割動,我就拿出了我的那把剔骨刀,想肢解他的尸體。”
就在肢解張響書尸體前,崔如玖先給王紀芬打了個電話,說是已經把人給殺了。王紀芬聽后只是“哦”了一聲。然后,崔如玖又要王紀芬送個袋子過來裝尸塊。不一會兒,王紀芬就把袋子送來了。
崔如玖熟練地肢解完張響書的尸體并用袋子裝好了。然后,兩個人在村西找了個溝把袋子埋了,回家后,又把身上及衣服上的血跡洗掉。崔如玖又連夜用拖拉機拉來了石渣子把現場都掩埋好了。第二天下午,他們又把尸塊挖出來,扔到了一口深井里,崔如玖接著把張響書的摩托車給拆解,埋掉了。
就這樣,他們認為做得已經非常隱蔽了,就像沒事一樣開始正常作息。直到張響書的家人第一次來找王紀芬要人,他們都沒有擔心會暴露。最后,張響書的姐姐報案后,并又一次興師動眾,來到王紀芬家鬧著向她要人,當時,王紀芬招架不住,還報了警。
而就在警察平息完這起“要人事件”之后,王紀芬與崔如玖這才感覺到,他們的事情可能很快就要露餡兒了。一時間,兩人都嚇得慌了神。
他們又想把王紀芬的兒子送到王紀蓮家中,然后再一起出逃。結果,王紀蓮不同意把孩子放在她那里。崔如玖只好把王紀芬母子送到了大連市他的一個親戚那里。然后,他又回到村子里像沒事人一樣,過著太平日子。殊不知,警方已經注意上他了。兩人歸案后,很快承認了合謀殺人的犯罪事實。
2016年11月20日,臨沂市中級法院公開審理了該案,在法庭上,崔如玖為自己辯護說,是張響書先拔刀相向,他才奪刀將其殺害,并指出了身上的受傷部位。
檢察機關辦案人員認為,崔如玖的辯護并沒有證據加以證明,雖然身上有傷,但他無法證明那即是張響書所傷。但按照有利于被告人的原則,對該情節也可以予以認定。但崔如玖早有殺人預謀并為之準備工具,事后又肢解尸體隱藏,銷毀現場等。所以,張響書當時是否向其攻擊并不影響對其故意殺人罪的認定。又鑒于崔如玖在殺人后肢解并掩埋被害人尸體,及存在掩蓋、破壞現場的行為,不能認定其殺人過程中存在正當防衛的成分。
2017年12月8日,在經過公開審理后,法庭做出了本文開頭的判決。
“本起案件又一次暴露了農村普法的重要性。現如今,農村經濟得到了較快的發展,農民生活水平也得到了一定的提高,但農村普法工作卻沒有跟上,農民的法律意識及法治觀念仍然沒有得到很好的提高和加強。本案中,如果崔如玖稍微有點法律常識和守法意識的話,甚至是被害人如果能及早認識到,與一位有夫之婦不正常交往不可取的道理的話,這起案件很可能就可以避免了。”本案的辦案檢察人員接受采訪時說。(文中涉案人員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