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自然，獵豹“媽媽”放子歸山

青辰

2011年12月8日清晨，納米比亞草原上的第一縷陽光剛躍出地平線，法國男子奧利維爾·霍阿萊特便帶著五只獵豹，從“阿曼尼大型貓科動物收養救治中心”出發，向著開闊的草原深處行進。為了將這五只獵豹放歸大自然，奧利維爾整整花了四年時間。英國電視五臺將奧利維爾和獵豹們共同生活的故事拍成了紀錄片《豹人》。這一次，奧利維爾的獵豹們能成功回歸自然嗎？全世界都在拭目以待。

結緣獵豹，親密無間

1999年2月的一天，18歲的奧利維爾跟隨父親從繁華的大都市巴黎來到了納米比亞。廣袤無際的草原上各種野生動物自在地嬉戲、覓食，遠處一只獵豹風一般追逐著一只羚羊，機靈的羚羊轉了幾個彎逃掉了。陽光下，惆悵站立的獵豹優雅而高貴，它那流線型的身上，華麗的紋飾與周圍的自然渾然一體，完全無從分辨。一只野兔“嗖”地蹭過奧利維爾的褲腳，慌慌張張竄進草叢，奧利維爾一下就喜歡上了這片生機勃勃的土地。

奧利維爾知道，由于人類活動加劇，造成草原面積日益縮小，各種動物數量急劇下降，從前常見的獵豹正瀕臨滅絕。他和父親商議，與當地的獵豹保護基金會合作，建立一個大型貓科動物收養救治中心。

消息很快傳開，有個牧民給他們打電話，聲稱在他牧場邊的水塘邊發現了一只受傷的老獵豹。奧利維爾和父親趕緊去將它弄了回來。經過幾次醫治和喂食，奄奄一息的老獵豹奇跡般地恢復了活力，奧利維爾很高興它又能回到熟悉的大草原。

此后幾年，不斷有受傷或生病的獵豹得到奧利維爾的救治。有幾只被救治的獵豹后來賴在中心不走了，奧利維爾便將它們圈在柵欄后喂養。奧利維爾發現，每來一只獵豹，獵豹群就會發生一次爭斗。戰爭結束后，有時會產生新的統領，武力爭霸是獵豹們在群體中確定地位的手段。

后來，一只獵豹幼崽被送到了救治中心，與人用于身份識別的指紋一樣，世界上每一只豹子都有自己的斑點圖案。這個失去媽媽的小家伙毛茸茸的，全身的斑紋非常鮮艷，奧利維爾夸張地驚呼起來，當他看清它的性別后，幽默地來了句“我的上帝，還是個帥哥呢！”就這樣，奧利維爾順理成章地做起了小獵豹的保護人。

奧利維爾照顧起小獵豹來，無微不至，他給小獵豹喂牛奶，陪它玩耍，允許它與自己同床，像對待寵物一樣精心呵護。小獵豹溫馴乖巧，替它撓癢癢時，它微瞇著眼四仰八叉翻著肚皮，顯得相當享受。像一只大號貓咪，偶爾它還會向奧利維爾要抱抱、要親親、舉高高，看不出一點野性。奧利維爾給它取名Ra，每天與它形影不離。

不久，又有四只孤兒獵豹被陸陸續續送來了，不約而同的是，它們全都是雄性。成了兄弟團首領的奧利維爾這下可有得忙了，給它們喂食、陪它們玩耍，成天與它們廝混在一起。他常常散亂著一頭狂野的金色卷發，赤裸著健碩的上身，在山丘和草叢中和小獵豹們肆意打鬧。盡情釋放天性后的奧利維爾就像回到自然的一頭“大獵豹”，許多游客看到后，忍不住親切地稱他為“人猿泰山”。

加強訓練，喚醒野性

在奧利維爾的養護下，五只獵豹生長得非常順利。它們很黏他，他走到哪兒，它們就跟到哪兒。隨著它們的一天天長大，對自己的依賴性越來越強，奧利維爾開始為它們的將來擔心：這五只毫無血緣關系的小獵豹在一起共同成長，沒有媽媽的教導，不知道它們日后能不能和平相處呢？小獵豹一生中最為重要的生存技能，都源自母親的言傳身教，它們得用兩年的時間觀看母親捕獵，然后學著和母親一起捕獵，最后才能獨自離群生活。

對這些獵豹最好的愛，是讓它們保持野性，有一天能夠順利地返回自然，而不是被豢養成人類的寵物，在囚籠中死去。

為了讓它們有成功離開自己的那一天，奧利維爾決定從現在開始，像真正的獵豹媽媽那樣養育它們。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從來就沒有任何一個動物學家能熟練掌握獵豹的語言和行為，沒有理論指導更沒有現成的案例可循，一切，只能靠奧利維爾自己去摸索。對于這些孤兒獵豹來說，目前奧利維爾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讓它們聚在一起長大，讓本能去告訴它們，它們需要捕獵才能有東西吃，如果它們需要捕食獵物，它們必須互相合作。

奧利維爾把自己這些年從成年獵豹身上學到的行為教給小獵豹們，他想盡一切手段去幫助這群沒有血緣關系組成的后天團隊，去建立自己的秩序，共同學習捕獵技能。

從前，每到喂食時，小獵豹們都能安心享受屬于自己的那份食物。但現在，一切都變了。奧利維爾有時故意躲藏在草叢中，在它們專注吃食的時候，猛地跳出來嚇唬它們。幾次后，小獵豹們在吃東西時便能保持警覺狀態，不時抬頭觀察周圍的情況。他再也不為它們提供鮮肉了，而是直接把活雞放到它們面前。從沒捕過獵的小獵豹們左撲右追，卻怎么也捕不到——受驚的山雞直接從它們面前飛到了樹上。后來，Ra學著躲藏在草叢中伏擊，果然一舉捕獲了。

等獵豹兄弟們稍大些，奧利維爾便誘導它們攻擊獵物的喉嚨。奧利維爾確信自己能教會它們生存的技巧，但想在野生環境中存活下來，還得學會聯合捕獵技巧。

每次喂食時，奧利維爾就嘗試訓練它們合作攻擊目標：先讓最具好奇因子的老二Kia上前試探，佯裝進攻，以實現轉移目標，接著讓最好斗的老五Cadbury發動真正的攻擊，老大Ra則蓄勢待發，在后面準備第二輪的進攻，最后五兄弟一齊上陣，捕獲獵物。

經過長時間的訓練，越長越大的五兄弟即將進入性成熟期，奧利維爾得幫它們尋找配偶并確定長幼強弱次序。在野外，雄性獵豹會結成聯盟，以抵抗其它動物的攻擊，成員內部遵循嚴格的啄序制度。對這五兄弟，這一切都得奧利維爾幫它們建立起來。

奧利維爾每天都要走進被柵欄包圍的獵豹保護區，與五只獵豹交流互動。每當他進入后，他就從嘴里發出奇怪的呼聲，獵豹們聽見了召喚，趕緊從巖石后現身前來。只是，它們總是會先向他發起挑釁，五雙惡狠狠的眼睛齊刷刷地盯向奧利維爾，因為他們之間只能有一個強者。看起來好像馬上就要開始攻擊了，奧利維爾將雙手擺在身體兩側，使自己看上去盡可能地龐大。他毫無畏懼地凝視著獵豹們的眼睛，顯出力量和尊重，向它們傳達自己的意圖，以博取它們的信任。大多數時候，一陣“眼神殺”后，獵豹們都接受了他，與他和平相處，接受他親昵的撫摸和擁抱。

但也有發生意外的時候。有一回，獵豹們步步逼近，眼瞅著就要發動進攻，奧利維爾發出低沉的吼聲，眼露兇光。原本五只獵豹都已結束對峙，紛紛低下頭走向他，結果老大Ra最后卻又試探性地撲了過來，利爪嵌進了奧利維爾赤裸的手臂，剎時鮮血直流。其余的四只獵豹一下被血腥刺激得興奮起來，企圖重新向奧利維爾發動攻擊。奧利維爾沒有流露任何恐懼的神情，而是照著Ra再次伸過來的爪子狠踢了一腳。幾秒后，這場戰斗才算結束。

萬般不舍，回歸自然

經過整整四年的養育和教導，五兄弟早已是成年獵豹了，它們有著強健的身軀和敏銳的頭腦，形成了一個牢不可破的同盟，老大Ra成了豹群中不可動搖的霸主，救治中心決定將它們放歸大自然。

一想到與自己相處了四年的孩子們就要出師了，奧利維爾就萬分不舍和百般擔心。救治中心忙著做一系列準備工作：給它們采血樣、建立檔案、安裝追蹤項圈……

放歸自然的時刻終于來臨了，檢驗訓練成果的時刻到來了，從此沒有投遞的食物，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捕殺獵物，它們的生存會順利嗎？老大Ra像領袖一樣走在最前面，它回頭看了看奧利維爾，神情里有些疑惑和猶豫。在經歷了短暫的緊張和不安后，Ra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命運，義無反顧地走向了屬于它的世界。它們一個接一個，依次跨過邊界……奧利維爾強忍著眼淚，像看著離家遠行的娃娃一樣，呆呆地看著五只獵豹走向茫茫的大草原。

獵豹的活動范圍很廣，短短兩天它們便走了100多公里。奧利維爾和救治中心的工作人員開著車，循著項圈的信號，一路跟蹤，終于在一個水源附近發現了五兄弟的身影。通過望遠鏡，奧利維爾看到它們正在圍獵一只羚羊。五兄弟明顯缺乏實戰技巧，羚羊飛快地拐了幾個彎后，輕巧地從五兄弟眼皮子底下逃脫了。五兄弟顯然是頭回遭遇捕食過程中的挫敗，又累又餓的它們垂頭喪氣，顯得很失落，這一切讓奧利維爾看得很心痛，他祈禱五兄弟盡快打起精神來。

追蹤信號顯示，五兄弟仍在向前移動，奧利維爾很欣慰：它們可從沒有探索過這么大的區域呢！可是兩天后，信號時斷時續，最后徹底失去了五兄弟的消息。不知它們是否迷失了方向，或者它們遭遇了什么不測和危險，救治中心的所有人都焦急萬分。尤其是奧利維爾，像擔心第一次離家獨自遠行的孩子，他替它們吉兇未卜的前途擔憂。他實在忍不住了，一定要親自前去查看五兄弟的處境，即使要讓它們獨立生存，也得有人帶一把啊！

奧利維爾駕著車向草原深處開去，在有大猩猩、花豹出沒的丘陵附近，他不停地大聲呼喚著五兄弟的名字。過了許久，老二kia率先從一棵樹后探出頭來，接著Ra也從巖石后跳了出來，老三、老四、老五耷拉著腦袋，步履蹣跚地來到奧利維爾跟前。奧利維爾急忙將帶來的食物投給它們。這是五兄弟幾天來第一次吃到肉，每個都是狼吞虎咽的饞樣，奧利維爾看著又心疼又心酸。

經過短暫的休整后，五兄弟再一次踏上了前途未知的征程。野外生存的每一天都是艱辛的，磨難是生活的饋贈，也是成長的基石。

一天后，奧利維爾在望遠鏡里看到了讓他熱血澎湃的一幕：五兄弟經過艱難地圍獵，終于迎來了回歸自然后的首殺——它們合力捕殺了一只非洲大羚羊！五兄弟擠在一起，盡情分享這來之不易的成果。

之后的幾周，五兄弟繼續一路向前，不斷有新的獵殺成功的消息傳來。幾個月后，奧利維爾追蹤五兄弟的頻率越來越小，它們接受磨練，適應了大自然，逐漸成為自然的主人。通過后來的觀察顯示，老大Ra正在和其它獵豹群接觸，它即將融入新的群體，徹底回歸成為野生獵豹。其余的四兄弟也正嘗試著分道揚鑣，各自走向自己的生存之路。

回想起與五兄弟朝夕相處四年的日子，奧利維爾感慨萬千，“它們生來屬于自然，應該享受屬于自己的一切，誰也不能剝奪它們自由生存的權利，即使是它們的救命恩人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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