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花香

郝康寧

關系

與一幫過了50歲的朋友閑聊，得出一個結論：有必要去結交兩種朋友，一是醫生，再是律師。年紀大了，我們的身體必然會出現這樣或那樣的問題，有個可以隨時咨詢的醫生朋友，不僅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顧慮，也免得去排長隊就醫。另一層面，我們己經沒有了打架爭雄的威猛，遇到窩火的事情，有個律師為自己主持公道，是解決問題的最佳途徑。

計劃緊張的時候，關系能夠拯救生命。有關系的總有辦法弄點土豆、山芋，甚至豆腐渣來解決孩子多、糧食不夠吃的困難。我同學父親是豆食制品廠的車間領導，常能廉價買回香干邊角料，為了這既美味又充饑的零食，許多同學都搶著幫他做作業、做家務。

高中畢業時，有關系的都進了效益好的工廠，早早為家庭分擔經濟壓力。我家沒有關系，只能當兵去，至少不再吃穿家里的。那時能去個好單位，不但工資高，對象也好找。

關系很有意思，把每個人變成一根絲線，認同的，便打個結連接到一起，打了結的絲線又用同樣的方式與別的絲線打結，以此類推，無數根絲線就織成一張網。這張網能否撈起大魚，能否解決問題，就看連接起來的絲線是否結實。

許多人把同學、戰友、同事、親戚都當作關系的組成部分，到了需要的時候，往往辦不了事。我的經驗是坦誠待人，先努力成為別人的網，別人才會成為自己的網。網不一定是用來辦事撈魚蝦的。情感的交流才是關系的本質，這樣至少不會孤獨。

笨

其實我很笨，至今也不會打字。我渴望有一種軟件能讓口述變成文字，能讓不會寫的字通過表達意思跳出幾個詞來讓我選。打字原來是個職業，我沒去學是不想做打字員，現在打字變成了工具型技能，看到許多年輕人打字的速度與語速接近，有點羨慕嫉妒恨。

小時候常聽人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于是沒把英語當回事。現在出國旅行方便了，語言直接關系到旅行質量。這樣看來，從小到大很多人說我聰明都是為了滿足我的虛榮，讓我在飄飄然中丟掉了生命中最基本的作料。黑猩猩都知道用石頭砸開堅果，而我還在用粗手指劃著文字，用手勢和幾個干癟的單詞在國外旅行。

游泳只會蛙泳，這還是因為打小就住在江邊上，必須會的一種娛樂方式。兩條腿只會向后蹬水，改不了上下撲水，瀟灑的自由泳和悠閑的仰泳也只能做到上肢動作有點像、下肢依舊在蹬水，活像泳池里的怪物。

我不識樂譜，不會彈奏，唱歌忘詞，打牌走神。我不會炒股，拒絕理財，很少儲蓄。就這樣掙多少花多少，簡單生活了五十多年。

許多活計是三分手藝七分家伙，而我常常擁有七分幻想，只有三分工具。有人強調：人生要做減法，不會則不干，可以省掉許多事，省掉許多煩惱。可沒事可干，生活的樂趣又在哪里。有人說我每天原創一段文字既累也不生效益，可我只能用這種方式在朋友圈里混，這是笨啊。

拉鏈

拉鏈是一項偉大的發明，不僅提高了穿衣脫衣的效率，還給服裝設計提供了革命性原素。推廣到箱包、手袋之后，拉鏈的用途變得極其廣泛。拉鏈成了生活必需品，生產的廠家就多了，質量也就成了問題，往往衣服包包沒壞，拉鏈先壞了，懶得去修，時間久了，就成了垃圾。不像紐扣，掉了一顆，自己就能補上。克林頓的褲子若是用扣子，就不可能有富裕的時間發生拉鏈門事件，這是笑話。

生活中常有人拉鏈開著也全然不知，尤其是關鍵部位的拉鏈。我若發現，就會第一時間告訴他（她）。雖然會造成瞬間的尷尬，但總比讓他（她）在更多的人面前出丑要好。這種善意的提醒許多人不愿意去做，這不像見義勇為，或救死扶傷，好像是揭了別人的短，偷窺了別人的秘密。

我曾問過身邊人，假如你發生了拉鏈忘拉的狀況，我提醒了你，你會對我產生怎樣的想法？男性答：謝謝友情提醒。女性說：首先是難為情，但還是謝謝你。我又問，若是你們發現別人忘拉了會去提醒他（她）嗎？男性答：一般都假裝沒看見。女性答：對同伴會馬上提醒，對異性就不好意思說。這說明男性想得太多，而女性只是出于靦腆。我們都習慣了做討人喜歡的事、說討人喜歡的話。拉鏈的這點疏忽遠不比穿著透視裝，或露出胸貼的明星窘。有些服裝甚至專門為了若隱若現挖開幾個洞，也照樣有人買來穿。拉鏈不僅是一個智慧工具，還拉開和關閉了不同文化環境下支配行為的潛意識。

太太昨天說，要為我買件棉襖過年穿，大概是看我穿得像個窮孩子。我告訴她有幾件棉襖呢，不舊不破的，就是拉鏈不靈光了，經常咬不住齒。

接住

接住一片雪花，這是季節的分量，入手即化的潮濕，無法在掌紋中流淌。接住一縷陽光，這是生命的晨讀，只留下柔滑無形的印象，難以貼著心口珍藏。接住一段真情，這是風中的呢喃，明知道遲早會撒手天涯，卻期盼著是株永遠的丁香。

許多時候，我們接住的是熟悉的陌生，是簡單的復雜，是輕松的疲憊，是無奈中的無聊，是沒有意義的思想。周圍很難找到純真的土壤，讓我們緩慢而自由地生長。時而被推進烤箱，烘焙出時尚蓬松的點心；時而又被扔進油鍋，翻炸成焦黃酥脆的小吃。可誰能知道，我只想做只原味的饅頭，用堿水中和發酵之后，就能看見麥浪、聞到麥香。這是過時的味道，可我念念不忘。

還原本來就像抓不住風的辮子，可至少能接住今天的反省。不喜歡浮躁是因為總在浮躁中周旋，厭倦了不接地氣的揮霍。

接住初心，不受干擾，帶著純粹的情懷去奔跑。許多事情都在進行中，待到春天真正到來的時候，會與鮮花一同盛開，與綠葉一同成長。沒有太高的奢求，沒有過分的自虐，自然得像一張粉底的紙，一切聽從未來的補充。

新歌謠，聽到這個名字就能看見田野，聞到屬于自然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