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

吉田兼好 文東

一

山風(fēng)吹來一座山崗，又將它吹遠(yuǎn)，但沒有把星光吹滅。

正月，鳥翅帶著薄冰，海棠的空枝上掛著月光的碎片。我的影子，還停留在去年的柵欄邊，它是藍(lán)色的。

除了贊美，我不能做別的。春色將近，繁花就要漫過額頭。

驚蟄日，宜靜坐，以候雷神。庭院里草木橫斜，沉睡一冬的昆蟲會在此刻醒來與你見面。

風(fēng)一起，燕山青;風(fēng)一歇，燕山綠。

春色無疆，河流閃閃，萬物走出大地的門檻，開始訴說它們的一生。

在布谷鳥的嘀咕中，黑夜的神在種植稠密的雨水。燕子相擁著飛行，一定有愛情發(fā)生。

南風(fēng)中有冰裂之音，大雁北歸，它們的翅膀上是春天的雨水。

我愛月光落在房檐，這金黃的輕響;我愛你絮語不息，這竹林里的風(fēng)聲。

二

黑夜升起來，風(fēng)聲帶來了雨聲。這是春天的第一場雨，像神靈的絮語，萬物都在叫喊，在雨水里醒來。

一朵蒲公英在練習(xí)飛翔。它愈飛愈高，被突然到來的鳥翅帶走了。

鳥總是既孤單又迷人，它們會去你永遠(yuǎn)也不知道的地方。

夕陽下山前，村莊通紅，原野上鋪滿黃金，那些堆放在路邊的陳年柴垛燃起火焰。廣闊的樹林里，起了風(fēng)，杏花在跌落，悄然，像一盞燈熄滅。我佇立在火焰旁，我想說，請等一等。

隨黑夜回到山中。車行得急，舉目朝窗外看，大海掛在頭頂，金黃的月亮在飛行，帶著群星飛行。風(fēng)吹燕山，寂靜無聲，山上滿是吹散的白云，那些白云閃閃，是我四散的弟兄。

三

明月安詳，鳥翼金黃，暮色的綢布蓋住了山崗。柿樹上沒有一朵云，藍(lán)色的天空，荒涼又凄美。

春風(fēng)綠，美人瘦，松樹下躲著一只小鼴鼠。紅日下西山，一枕到黑甜。

好幾年了，你坐在月光下，木槿的花開了。那些謎一樣的花朵，比海棠還白。

夢里的花，被風(fēng)吹響;想見的人，在黑夜中。

一夜春風(fēng)，山河變色，隨一群歡天喜地的蜜蜂去看桃花。轉(zhuǎn)過墻根不遠(yuǎn)，一只白貓?zhí)稍谝豢煤谏氖翗渖习裁?。我忍不住將它喚醒?/p>

春光浩蕩，南風(fēng)的郵差在傳遞花朵盛開的消息。萬丈陽光里，蜜蜂在轟鳴，它們的隊(duì)伍蜿蜒向前，朝著偉大的夢想狂奔。庭院里布滿了成群叫喊的草鶯，它們歡快的叫聲，嘹亮持久。這些歡樂打敗了我，在薔薇到來之前，我愿意在一樹丁香花下，沉沉睡去。

太陽出山，萬物歡騰。除了愛情，都是羞恥。

（李希榮摘自中國長安出版社《徒然草》一書，〔日〕川瀨巴水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