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yd的自我教育

文 | 普昊

The WallPink Floyd索尼音樂/1979

如果有人用一張專輯去敘述自己的生命，以及生命過程中的重重困境，那么這張專輯必定不簡單。英國的搖滾樂隊Pink Floyd在1979年發行的第九張概念專輯《The Wall》就是這樣一張有野心的專輯。這張專輯將Pink Floyd的早期靈魂人物Syd Barrett與該專輯的核心創作者Roger Waters的人生經歷混在一起，將人生所遇之困境抽象成一道墻，又將心中的孤獨比喻成人性的枷鎖,帶有強烈的自傳色彩。

26首歌曲，總時長1小時21分27秒，通過歌詞、旋律、樂器、音頻材料等元素首尾相接，連為一個整體，曲風貌似憤怒，實則處處溫柔，唱腔編曲充滿頹廢氣質，而頹廢之下，又隱藏著莫大的勇氣敘事性極強，也因此被譽為搖滾歌劇。曲風貌似憤怒，實則處處溫柔，唱腔編曲充滿頹廢氣質，而頹廢之下，又隱藏著莫大的勇氣。

要想對《The Wall》多一些真實的了解，還需要深究貼在它之上的兩個標簽——概念專輯和搖滾歌劇。

該專輯虛構出一名叫“Floyd”的歌星，從主人公的出生開始講起，描寫了他死于“二戰”的父親、在學校受到的教師虐待和洗腦教育、因媽媽的過分看護而產生的情感隔閡、因女友的背叛而墮落絕望、對唱片公司用藥物誘使其表演的質疑、在演出現場歇斯底里式的發作和反抗等等……很清晰地呈現出了創作者的心靈軌跡。The Wall這一核心概念在他人生的各個階段是不斷變化的，是由他無法掌控的在成長過程中日益增長的精神失落造成的。Roger Waters以他自身與家庭、學校、戀人、歌迷以及社會體制所建立的多重聯系為依據，來思考這面墻的象征意義。不幸的家庭、壓迫式的教育、痛苦的愛情、對性的迷惑、戰爭的創傷、暴力的專制體制，所有的這一切都在為那面墻添磚加瓦，使它堅不可摧。而人，就活在這些包羅萬象的元素所構筑的深淵之中。

搖滾歌劇這一贊譽和一部音樂電影有關，這部電影實際上就是該專輯的MTV，沒有臺詞，情節與26首歌的歌詞所傳達的內容逐一呼應。這本專輯深遠的影響力離不開這部MTV的貢獻，它不僅沒在視覺上阻礙音樂本身的想象力，而且使原本晦澀和富有哲理的歌詞更為具象化了。

自我教育是我在聽這張專輯的過程中不斷構筑而成的。如果在這些教育者與被教育者的關系里，教育變成了制造傷害的借口，變成了集權統治的工具，那我們至少還有自我教育這一途徑值得信賴。自我教育的意思并不是說沒人有資格教我了，而是不再限制受教育的模式，萬物皆可為師，這種教育的最終目的是沖破高墻，引人向上。

陽光滋養著萬物，也分界著明暗，人沐光而生，痛苦與孤獨便如影隨形，妄想把生命的陰暗拋在身后疾步向前，是逃避與自欺。Pink Floyd的這張專輯便是和生命陰暗面的一次對峙。可以說，承認痛苦是自我教育的第一步，這種承認不是認命，而是直面痛苦、伴它前行。享樂主義者自認為是逃避痛苦的高手，卻不知道樂與痛是一對雙生子。忙于享受快樂的人，也是深諳苦楚的人，我們審視人生的困境是為了看到能看到的，努力看到不曾看到的，當視野越來越大，高墻便越來越矮。

最近特別流行的“佛系”，似乎是中國的年輕人們試圖擺脫凡俗牢籠的一次俏皮嘗試，但操持著這些話語的年輕人們，沒有人真正觸碰到問題的實質，也沒有人因此就過上了云淡風輕的生活，而不過簡易便捷的自我麻醉的招式。這與宗教所想要引導的人生態度相去甚遠。將Pink Floyd的搖滾視作悲觀厭世之作，是自甘墮落之人對奮力攀爬之人的誤讀。

在這張專輯里，他們長歌當哭，恰不是因為悲郁棄世，而是太愛人間，因此太恨人間。他們聲嘶力竭，恰不是因為厭倦生命，而是生命何其珍貴，怎能任它渾濁不堪。他們用音樂描述人生的孤獨與艱難，這必定是一次痛苦的創作過程，既要剖開所有的創傷示人，又要縫合血肉模糊的傷疤繼續前進。他們用歌詞和旋律虛構出一個身在高墻之中名作“Floyd”的人，這個人是他，也是我。在每個樂符的變幻中，我聽到的不是Floyd的縱身一躍，跌入了萬丈深淵，我聽到的是他展翅起飛，試圖越過The Wall上的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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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 1973 Pink Floyd

這本專輯是Pink Floyd的又一代表作品，比《The Wall》早五年發行，作為全球最暢銷的概念專輯之一，它曾經在美國的排行榜上停留了十七年。其創作理念、演奏水準、錄制水平都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標準。專輯內涵艱深晦澀，具有獨樹一幟的氣質，也因此更不容易被大眾接受，需要十足的耐心，去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