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心女孩“撿”個爺爺去尋根

徐清暉

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2010年8月的一天，潘鐵姬在同弟弟外出時，看見銀行臺階上坐著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神情黯然地望著大街，身邊零零散散堆了些食物，像從垃圾中刨來的。

見老人可憐，潘鐵姬姐弟倆走上前，摸了摸口袋，掏出一百多元遞過去。交談中，潘鐵姬了解到，老人名叫李景海，84歲，家住遼寧省阜新市，已在凌海流浪多年。

阜新距凌海一百多公里，有事在身的潘鐵姬唯有暫將老人安置在朋友開的旅館內，安排好一日三餐，買了一套換洗衣物。潘鐵姬對老人說：“爺爺，別擔心，我會幫您找到家的。”老人淚流滿面地點點頭。

可潘鐵姬問遍派出所、民政局，由于沒有準確的身份信息，老人的尋親之路一直無果。半個月后，潘鐵姬只好將老人移交阜新救助站，希望他能在救助站的幫助下找到親人。

哪知半個月后，潘鐵姬又在老地方見到了老人，他們都在吃驚之余倍感親切，老人低聲央求她：“不要送我走，求你收下我吧。”潘鐵姬怔在那里，她陷入了糾結。可老人突然緊緊握住潘鐵姬的手，潘鐵姬望著這雙充滿哀求的眼睛，再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她點點頭，堅定地說：“爺爺，您放心吧，以后您就是我爺爺，我會照顧您的。”爺爺熱淚盈眶，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連連說：“好孫女，好孫女。”

由于家中沒有多余房間，潘鐵姬就近租了一套兩居室。老人忐忑地走進房間四處打量著，他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恍如一夢。潘鐵姬耐心地教爺爺使用煤氣灶和熱水器，為他放了滿滿一池熱水，讓爺爺洗澡。老人感動得“撲通”跪在潘鐵姬跟前，顫聲道：“好心人，謝謝你。別人見了我都躲得老遠，唯有你不嫌棄我這個臟老頭。”潘鐵姬趕緊扶起老人，說：“爺爺，爺爺，你快起來，我是您孫女，這是我應該做的。”說完，潘鐵姬轉身去廚房為爺爺做好吃的。

潘鐵姬只要一得空就會來看望爺爺。天氣好時，她牽著爺爺外出散步，坐在院子里為爺爺修剪指甲、掏耳朵。新鄰居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看到潘鐵姬過來，大家無不羨慕對李景海老人說：“您老好福氣，瞧孫女多孝順！”老人得意的眼神，讓潘鐵姬心中裝滿了甜蜜。

與爺爺相伴的日子，平靜而幸福。背地里，潘鐵姬不忘替爺爺打探親人的消息，可始終沒有收獲。相逢即是有緣，潘鐵姬打定主意，如果實在找不到親人，就把老人當親爺爺一樣對待，讓他安享晚年，替他養老送終。只是，爺爺的身份始終是個不解的謎團，每次提起這事，爺爺總是含糊其辭，焦灼不安。

爺爺，有你在的家才是家

半年后的一天，爺爺突然失蹤了。潘鐵姬心急如焚，匆匆跑去派出所，問民警有沒有走丟的老人。民警直搖頭。潘鐵姬又連夜趕到民政局、收容所。可兩天過去了，依然沒見老人的蹤影。

回到出租房的潘鐵姬，不禁展開種種聯想：爺爺沒有錢會不會挨餓呀？難道他自己找親人去了？兩天不回家，爺爺會不會病倒在大街上？她越想越不安，就打了120請求幫忙。

直到三天后，弟弟跑來告訴潘鐵姬，有人在大凌河橋頭發現了爺爺。潘鐵姬趕過去，焦急地詢問：“爺爺，您去哪了？讓人好找啊！”爺爺語重心長地說：“我不能再成為你的負擔了。”潘鐵姬一臉疑惑，原來爺爺在與別人的聊天中得知潘鐵姬收入微薄，正好半年的房子租期滿了，他不愿拖累好心的孫女，所以選擇悄悄離開。知道原委的潘鐵姬安慰他：“人家知道啥，我每個月掙好幾千呢，這幾百元房租算什么？您以后可不能再走了。”

李景海老人被潘鐵姬說動了，一路由著潘鐵姬牽著回到家中。再次踏進家門，老人仰望門牌良久。這回，他終于認定，這就是自己的家。

兩天后，潘鐵姬來看望爺爺時，發現房間里多了位客人。爺爺向潘鐵姬介紹著：“他叫王學，是我乞討時認識的朋友，曾一起睡過橋洞。”說著說著，爺爺突然壓低了聲音：“以前，王學還能替人看門，如今生病了，再沒人給他提供工作，我是想……叫王學一起來這住。這，你看成不？”

潘鐵姬只覺一股暖流涌上心頭，她沒想到爺爺自己一把年紀了還想著幫助他人。她連連應下來：“行，當然行，這王爺爺來了，您也正好有個伴。”

聽到潘鐵姬如此承諾，爺爺向王學擠擠眼，意思說：“瞧我沒說錯吧，咱孫女是個熱心腸，肯定會留下你。”

王學老人的到來，讓潘鐵姬陷入深思。為了幫助更多的人，2012年6月，潘鐵姬發起倡議，組建了心連心愛心團隊，并在2013年注冊成立了當地首家民間社會團體——心連心愛心協會。數年間，愛心協會的會員不斷增加，為社會帶去不少正能量。

2016年12月，潘鐵姬接到孝老愛親人士的邀請，請她帶上兩位爺爺，加入徒步拉車孝心之旅，到全國各地窮游，沿路宣傳中國的孝道文化，讓更多老人得到家人的照顧。

晚上同爺爺吃飯時，潘鐵姬提及此事。爺爺聽了直說好，眼中閃現出異樣的光彩。這時，爺爺才向潘鐵姬吐露壓在心中多年的秘密……

原來，爺爺并不是土生土長的遼寧人，祖籍是山東，7歲時跟隨父母闖關東到了錦州。后來，社會動蕩，爺爺因為家窮，沒有姑娘愿意嫁給他，因此一輩子沒有結過婚，自然無兒無女。如果非要說親人，恐怕也有，如父母的兄弟姐妹們，侄兒侄女們，但從未見過。父母去世后，年輕時的爺爺便打工謀生。可老了，再也沒人雇傭，于是就淪為了乞丐。

回首往事，爺爺淚流滿面，他一聲哀嘆：“其實，這么多年來，我一直都想回老家去看看，只怕是這輩子沒機會了。”潘鐵姬聽著爺爺的坎坷命運，她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助爺爺完成心愿。

帶著“撿”來的爺爺去圓夢

不久后，潘鐵姬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征求爺爺的意見：“爺爺，趁你身體還硬朗，我帶著你去山東淄博老家和各處走走看看，好不？”老人笑逐顏開，拍手稱快，潘鐵姬就著手安排旅游線路。

這時，有愛心企業愿意出資租用一輛房車支持這次行動的展開。考慮爺爺年事已高，潘鐵姬接受了愛心企業的贊助。為了圓老人的夢，當地人們群策群力，印刷廠免費印刷愛老敬老宣傳單，廣告公司免費制作車身宣傳畫。

2017年10月29日，潘鐵姬帶上兩位爺爺和志愿者，開著一輛布滿巨幅宣傳畫的房車，從錦州出發。當晚一行人抵達秦皇島市區，酷炫的房車引來無數人的圍觀，志愿者趁機分發公益宣傳單。

在秦皇島，他們偶遇一位飯店老板，說啥也要請遠方的客人進店吃一頓熱飯菜。老板一臉羨慕地說：“姑娘，你還有爺爺可孝敬。我永遠無法孝敬老父親了。”潘鐵姬猛灌一口溫酒，說道：“大哥，我們心中有愛，都是有福之人啊。”

晚上，潘鐵姬躺在床上，回想著這一天的經歷，感慨萬千。原本她只想帶爺爺去尋根，沒想到沿途收獲了那么多的感動。當地群眾的獻計獻策，飯店老板的熱情款待，爺爺臉上浮現的笑容……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充滿了意義。

2017年11月2日，“大部隊”開進山東省淄博市，這是爺爺的故鄉，房車在高速路外的河邊停下休息。下車時，爺爺說什么也不坐輪椅。渾身顫抖的老人，滿含熱淚，親自踩在生他養他的土地上，一顆漂泊八十幾載的靈魂，總算找到了歸途。爺爺來到河邊，掬一捧家鄉的水品嘗回味，宛若在吮吸母親甘甜的乳汁。潘鐵姬站在一旁，不敢驚擾了爺爺的回憶，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遺憾的是，經過多方努力，仍舊沒有打聽到爺爺的老家。歷經五分之四個世紀的洗禮，故土早已滄海桑田。爺爺對潘鐵姬說：“其實，找到與否已經不重要了，能到淄博走一趟，就算圓了我幾十年的歸鄉夢，謝謝你，孫女。能有緣認識你，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爺爺滿足了，滿足了！”

2017年11月9日，他們一路南下，參觀了曲阜孔廟。這是后人為紀念中國儒家先賢而建，是我國傳統文化的根。儒家經典中寫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就是說遇到需要幫助的老人，應該像對待自家老人那樣孝敬。潘鐵姬，一位“80后”女子做到了，她用一顆赤子之心，詮釋了中華文明五千年血脈相隨的道義。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