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擊”寒假作業

康玉琨

1.

糟糕！一眨眼，新年就在鞭炮聲和祝福聲中成為過去。今天已是初五，初十開學的日子即將到來，可我的寒假作業還大半沒做，不免瞬間心慌起來。翻翻9科28份82張寒假作業，我對英語就難免憤憤不平。

每一科都發3份作業，你英語憑什么發了4份？英語真的有那么重要嗎？為什么就不能學一學數學和地理，別科都是每份作業3張，它們卻各有一份只有2張，對學生而言，這也算減負啊！

看看具體安排到每一天的《高一年各學科寒假學習指導》，望望父親冷若冰霜的面孔，就開始后悔把母親多次的提醒當作了耳旁風，以致虛度光陰，留下這么多的作業欠賬。細算一下：寒假總共17天，扣去《指導》安排的初一到初三三天的休息，每天必須完成2份作業，每偷懶一天，必將給后一天增加成倍的負擔。

我真的坐不住了，急得不行。父親在旁邊冒出一句：“別的同學這個時候恐怕都做得差不多了吧。”我心里埋怨父親老愛拿我跟學習好的同學比，不過，此時覺得了解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我從左邊口袋里摸出一部 “老人機”，這是平時允許帶入學校的手機，笑了一下，放在桌上；又從右邊口袋摸出一部“華為”智能手機，在QQ空間發了個“說說”：我們不比成績，就比作業，看誰的寒假作業多，誰未完成的更多。結果天南海北的好友反響熱烈，高一、高二、高三的同學都有，他們許多人的情況與我類似：作業一樣多，未完成的也很多。

大家彼此彼此，我的壓力似乎減輕了不少，心情也如窗外蔚藍的天空般開朗了起來。回首春節前后經歷的許多事，反而多少有些自得。

2.

冬天的時候，南方的溫度很少低于零度，尤其是我們這里。因此，結冰的現象難得一見。誰料到今年卻與往年不同，放寒假的第二天，氣溫居然驟降至零下四度。早晨剛一起床，微信朋友圈已經在盛傳60公里外的天湖巖霧凇奇景。一向主張女孩子要文靜而不讓我瘋玩的父親這時主動對我說：“尤玉蓮，寒假作業明天再做，今天我們到天湖巖看霧凇去。”然后駕車帶著母親、我和弟弟一家四口就出發了。

天湖巖在天湖山礦區的最高處，海拔近千米。這里的大礦已經放假，小煤窯大多關閉停產了，小車走在礦區崎嶇不平的公路上，周圍靜悄悄的。偶爾傳來一兩聲不知名的鳥叫聲，更顯得環境的靜謐。有時會超越一樣在彎彎曲曲的公路上向上爬行的小車，聽到轉彎時小車發出的熟悉的喇叭聲，讓人感覺心頭暖暖的。

到了山頂上，我便看到依山而建、雄偉巍峨的天湖巖寺。寺廟四周綠樹環抱、古木參天，但此時卻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天湖巖寺前面開闊的廣場上散布著三三兩兩的游客，雖然大家都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但從臉上的表情和熱烈的話語聲中，可以明顯感受到人們心情的興奮。

剛一下車，我們一家子就各得其樂去了。母親抱著我那3虛歲的弟弟，到寺廟拜佛參觀。作為小學教師的她，一向虔誠禮佛。并且她怕弟弟會凍著，一直把他捂得緊緊的。其實弟弟已經能走路，完全可以讓他下地跑一跑的，哪怕摔跤也不要緊。

這一點，父親跟我觀點一致。父親這個鄉鎮小干部，與農民打交道時間長了，小農意識不斷增強，生個男孩的想法比母親強烈得多。剛開放二胎不久，他們就有了實際成果。不過，父親雖然極為寶貝我那弟弟，但并不主張把他當幼苗般養在溫室里，而是認為男孩子應該從小經風雨、見世面。現在，父親拗不過母親，只好獨自欣賞霧凇景象，并拿出單反相機，沉浸到他的業余愛好中去。

我對廟宇及其佛像沒多大興趣，雖然有時也會抄錄里頭滿含禪理的對聯。我先是登高望遠，體驗一覽眾山小的美妙。然后，取景，拍照：大到銀裝素裹的山尖、哨兵般聳立的大樹，小到冰霜覆蓋下的小草及其頑強不屈的嫩芽。我用手機把這些瞬間的美好定格，同時發送到微信朋友圈，與朋友們共同分享。

3.

放松了一天之后，我便開始做寒假作業。剛做了幾題數學題，兩個同班好友顏丹娜和李茗昕上門找我。她們說，立春已過，天氣晴好，不能整天閉門不出，應該多看看外頭的風景；再說，縣城剛剛投放了大批的“哈羅單車”，不去體驗一下，豈不辜負了它們。

前幾天我就看到我們這個小縣城多了一道藍色的風景線——一排排擺放整齊的哈羅單車，只是當時一心忙于期末考，無暇顧及。我們一行三人，用支付寶掃碼之后，騎著單車，從八角亭出發，沿著八二三路一路前行，展覽城、兒童公園、五里古街一一進入我們的眼簾。很快，哈羅單車服務區的盡頭到了，可是我們這“騎行樂”的樂趣正濃，顏丹娜興致勃勃地提議說：“我們中午在路邊隨便吃點，繼續以實際行動迎接美好的春天吧！”

午飯后，我們哼著流行歌曲，騎行在桃溪的右岸上。耳聞作為晉江源頭的清澈的桃溪水發出的汩汩的鳴響，眼看桃溪兩岸成排的綠樹、綻放的野花，以及從溪中石頭上振翅高飛的鳥兒，真切感受到了縣委縣政府 “堤固、岸美、花香、草綠”的藍圖如今已成為現實，心情格外舒暢。

晚飯后，我跟父母親一樣，被正在流行的微信小程序“跳一跳”迷住了。我掌握了聲音的節奏，很快超過了他們，積分跳到了298，然而卻再也突破不了。看到排在我前面的是同桌李茗昕，我就很不服氣。無論如何必須贏她，帶著這一念頭，我就渾身是勁，連續奮戰。到晚上11點多，我終于跳到了311，超過了李茗昕的305。

滿心喜悅的我，仍無睡意，又玩起了另一個微信小程序“成語消消看”。充分利用“百度”和《中國成語大詞典》，不懂就查，剩下幾個成語的時候干脆就蒙，我一直玩到了第14關。看看時間，已經凌晨一點，就有些不舍地上床睡覺。

4.

老老實實做了一天寒假作業，覺得累人且無趣。突然想起同桌李茗昕說過，《紅樓夢》已經在看第三遍了，我卻一遍都沒看過，就向母親要來《紅樓夢》，借口說，這是語文老師布置的寒假作業之一。

看到十幾回之后，我被小說中的個性迥異的人物深深吸引，為他們的命運擔心、感動，甚至落淚。林黛玉、薛寶釵、賈元春、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王熙鳳、史湘云、妙玉、巧姐、李紈、秦可卿這些“金陵十二釵”，我各個都喜歡，而最喜歡的莫過于薛寶釵。薛姨媽的這個小女兒，容貌美麗，舉止嫻雅，表面上是當時正統淑女的典范，骨子里卻頗有憤世嫉俗的性格因子，她對封建社會抱有一種強烈的批判精神。

看感興趣的書，自然會有不竭的動力。我沒日沒夜地看《紅樓夢》，花了5天時間，就囫圇吞棗地把整部小說看完了。這個時候剛好是大年三十傍晚，因此并不影響我吃團圓飯，看央視春晚。

我余興未盡，邊看電視邊建了一個名叫“紅樓一夢”的微信群，自當群主，與群友們討論《紅樓夢》的方方面面。一個被別人拉進群的“寶玉”“艾特”我，建議我去看87版的《紅樓夢》電視劇，說那是迄今為止改編、拍攝得最好的一部電視劇。

從初二開始，我以完成寒假作業為名把自己關在房子里，悄悄用電腦上網看《紅樓夢》電視劇，用了4天時間把36集全部看完。我被當年那些演員們的精湛表演佩服得五體投地，尤其是林黛玉的扮演者陳曉旭，簡直就是林黛玉的化身，是為林黛玉而生的。“林黛玉”的一顰一笑讓我深深地喜歡上了她，就像喜歡薛寶釵一樣。

5.

初六上午，在省城一所示范性高中教語文的王福林老師來訪。他是父親最要好的老鄉兼同學，幾乎每年都會前來拜年，與我們一家子都很熟悉。

我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王叔叔，新年好！”就埋頭做我的寒假作業了。現在即使緊趕慢趕也來不及了，哪有心思閑聊。

父親與王叔叔熱烈地談了一陣子，話題就聊到了我的學習，聊到了我的寒假作業。王叔叔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詢問了有關情況，然后微笑著說：“這么多作業不睡覺也做不完呀，你要讀文科，不如高考的6個學科每科選一份認真完成，其他的嘛——‘突擊一下就可以了。”

“是，保證完成任務。”我明白王叔叔“突擊”的意思，站起來，會心地笑了。

王叔叔看著父親不以為然的樣子，接著說：“當然了，其他的題目屬于自己弱項的比如語文的古詩文閱讀，也要認真去做。”

最后，王福林老師既是對我，也是對我父親說：“寒暑假期間，是學生進行課外閱讀，增進語文素養，進一步開拓視野的有利時機，真的不宜布置太多的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