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楊慶偉

爺爺打算建一座新房子。暑假的時候，我和爸爸一同回到鄉下的老家幫忙。

到了鄉下，一連幾天都是爺爺拆老房子的叮當聲。一座不大的木房子，爺爺拆了五六天都沒有拆完，好像這房子里還能拆出花兒來一樣。

“這破房子為什么要拆這么久?。磕憧纯催@都是些什么破玩意？要是我來拆，一天都不用，就都拆完了?！蔽医K于忍不住向爺爺抱怨起來。

爺爺聽到這句話，哈哈大笑道：“孫兒，你懂什么？為什么我要這么小心地拆？是因為這房子太珍貴了呀！”

“珍貴？你看這破門，舊我就不說了，連門閂上都有這么大一道凹痕，這樣的門，留來做什么？”

“你知道嗎？這座房子最珍貴的就是這道凹痕了?！?/p>

爺爺說到這里，頓了頓，醞釀了一會兒，招手示意我過去。我走過去，和爺爺一起坐在紅衫木條凳上。爺爺緩緩說道：“在民國初期，我的父親，也就是你的曾祖父，有一個晚上他起來上廁所，突然聽到廚房有動靜，知道是有小偷來了，于是便叫醒了熟睡中的我和你的二爺、三爺，準備抓小偷。大家四處尋找小偷，沒找著，你曾祖父就讓他們回去睡覺了。在那個缺糧的年代，若被人偷了糧食，那是很嚴重的事情。你曾祖父遲疑了一下，停住腳步，好像忘了什么東西，又好像下定了什么決心，轉身走進廚房，來到一個大木桶邊，用手輕輕敲敲木桶蓋說：‘你快起來走吧，要是被我的兒子發現，你會挨揍的。這時從桶里鉆出一個人來，對著你曾祖父深深地鞠了一躬后，匆匆朝門口走去。你曾祖父又急忙叫住了他，把一袋米塞到他手里，說：‘拿著吧，我知道你家里肯定遇到難事了，不然咋會干這個呢？那人激動地接過那袋米，然后就走了?！睜敔斦f到這，嘆了一口氣。

我急忙問爺爺：“后來呢？后來怎么樣了？這就沒了？”

爺爺不緊不慢地說：“那人走了之后，大概過了幾個月吧，我們家里的門上經常掛著一條魚，你曾祖父覺得八成是那個被他放走的“小偷”送來的，就取下煮著吃了。過了幾十天，吃掉了幾十條魚，你曾祖父覺得十分不好意思，畢竟只是送了人家一袋米，卻吃了人家幾十條魚，于是帶著我日夜關注門口的動靜，終于有一天等到了送魚的人。果不其然，送魚的人就是那個“小偷”。他那次來偷東西，是因為他妻子剛剛生下一個孩子，家里又實在揭不開鍋了，所以才做了這種事。后來他當了個漁夫，總算是找到了生計。為了報答你曾祖父，他每次打完魚都把最大的一條送來。后來你曾祖父竟然和他成了很要好的朋友，我還去過他的家里做過幾次客嘞。”

這時，我恍然大悟：“哦，原來這門上的凹痕就是掛魚掛出來的啊?！?/p>

“現在你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小心地拆這門了吧？”

“嗯?！蔽彝鵂敔?，用力地點點頭。

我想，這門確實應該好好地保存下來，對了，每樣東西都應該保存下來，這老房子慢點拆吧，慢慢拆，可別破壞了別的什么珍貴的物件。

老房子功勞不小啊，呵護家人成長，見證家族傳統歷史，每樣物件都有故事，每件東西都能引發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