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款保險制度道德風險研究

祿興能 楊曉玲

摘 要：本文在構建上市銀行道德風險影響因素指標體系的基礎上，以2012-2017年一季度13家上市銀行季度面板數據為樣本，運用動態廣義矩估計（GMM）方法，分析了存款保險制度對投保銀行道德風險的影響效果。結果表明：存款保險制度使具有較高資產規模和較低市凈率或資本資產比特征的上市銀行放棄高風險經營策略，減弱其道德風險，這種抑制效應得益于投保銀行面臨較高的保險費率和嚴格監管。

關鍵詞：存款保險；道德風險；廣義矩估計（GMM）

中圖分類號：F832.2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4-0017-2017（11）-0084-04

一、引言

自1934年美國創立存款保險制度以來，全世界已有110個國家和地區建立了顯性存款保險制度（魯瑩，2015），存款保險制度作為現代金融發展中一國或地區維護金融穩定、保護存款人利益的一種制度安排，受到越來越多國家或地區的認可（王曉博等，2015）。但是，從實施效果來看，存款保險制度在發揮金融安全網作用的同時，存在固有道德風險缺陷（謝雪燕、劉普，2012）。由于存款保險制度為存款人和銀行提供一定程度的擔保，一方面，存款人對銀行的高風險經營“視而不見”，只會緊盯銀行高利率；另一方面，銀行傾向于將存款投放到高風險的領域，追求更高的利潤（潘靜、熊謀林，2013）。

國務院頒布的《存款保險條例》自2015年5月1日正式實施，標志著存款保險制度在中國從“隱性”走向“顯性”。然而，由于我國銀行業具有自身的特殊性，商業銀行國有股“一股獨大”的特征明顯，讓公眾形成了“大而不倒”（too big to fail）的預期和存款人的規模偏好（馬草原、王岳龍，2010）。這種預期進一步導致存款人不再關注銀行資產的風險。因此，在我國實施風險差別費率的存款保險制度的背景下，有必要檢驗存款保險制度對商業銀行風險偏好的影響。

存款保險制度與道德風險關系研究經歷了從最初的名詞定義到運用委托-代理模型進行理論探討的不斷深入的過程，存款保險制度創立讓針對銀行道德風險的研究形成了一個新的分支。近年來，隨著存款保險制度在世界范圍內的廣泛實施，國內外學者就存款保險制度與銀行道德風險的關系進行了大量、細致的研究（王曉博等，2015）。魯瑩（2015）認為按照研究思路的不同大致可以分為三類：一是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后銀行道德風險成因的研究。比如，Kareken和WallanceF（1978）、Gennottle和PyleF（1991）、Boot和CreenbaumF（1993）、Matutes和VivesF（1996）、Matures和VivesF（2000）等，這些成果引起了人們對存款保險制度負面效應的重視和研究。二是存款保險制度的風險費率研究。Merton于1977年提出了基于風險的存款保險定價模型， Magus和ShakedF（1984）對Merton模型進行了修正，并運用美國銀行的股票數據進行了經驗分析。Ronn和Verma（1986，1989）拓展了Merton Marcus和Shaked（1984）分析框架，風險費率的測算方法得到了簡化。三是防范存款保險制度引起的道德風險的措施研究。比如，PennacchiF（1987）、 Dewatripont和TiroleF（1993）、Furlong和KeekyF（1987，1989）等。隨著博弈論和計量經濟學方法在存款保險與道德風險關系研究中的運用，有一部分學者試圖從實證的角度重新考察了二者的關系，不僅豐富了存款保險制度的研究框架體系，也為深化我國存款保險制度研究奠定了基礎。

本文借鑒Osborne和Lee（2001）研究思路，選取2012-2017年13家上市銀行季度面板數據，運用矩估計（GMM）分析方法，考察了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前后上市銀行的市凈率（PB）、資產規模（Log Asset）、資本資產比（Capital-to-asset）三個變量對上市銀行系統性風險系數貝塔值（β）影響。Osborne和Lee（2001）認為無論實施存款保險制度與否，這三個指標都對上市銀行股票的β值有著重要的影響。

本文余下的部分安排如下：第二部分介紹了存款保險與道德風險研究設計與實證方法，第三部分運用面板數據模型實證研究了存款保險政策對上市銀行系統性風險的影響，第四部分總結全文。

二、研究設計及實證方法

（一）變量選取

本文借鑒Osborne和Lee（2001）研究，選取了與上市銀行系統性風險值（β）緊密相連的三個變量，它們在銀行道德風險中起著重要作用。具體的變量選取如表1所示。

1.市凈率（PB）。市凈率是用于投資分析的指標。一般來說，市凈率較高的股票，投資價值較低。所以，一家上市銀行的股票具有較高的市凈率，則其往往會選擇穩健的經營策略，即屬于風險厭惡型。Keeley（1990）認為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銀行業競爭的加劇，銀行業整體市凈率下降，銀行更趨于“冒險”的經營策略，他還指出，市凈率與資本資產比之間存在正向關系，這一關系可作為市凈率與銀行系統性風險負相關的證據。Galloway，Lee和Roden（1997）研究也得出了同樣的結論，發現銀行如果在t-1期的市凈率下降，在t期將轉換為風險喜好型。因此，如果存款保險制度有效合理，市凈率較低的銀行會減弱風險喜好的沖動，意味著銀行市凈率與系統性風險負相關。

2.銀行規模（Log Asset）。1984年9月，美國現金管理監督當局宣布大銀行不允許倒閉，因為大銀行倒閉會給經濟帶來無法預料的破壞。此類銀行出現倒閉跡象時，就會得到當局的支持，存款人不會有任何損失，這就是“大而不倒”政策，但是只能運用于最大的十二家銀行。銀行相信監管當局不允許大銀行倒閉，就沒有防范風險的主動性。Demsetz和Strahan（1997）認為，雖然大銀行與小銀行相比擁有更多樣化的公司客戶，但是他們也不會考慮將這種優勢轉化為規避風險的因素，卻恰恰相反，追求更有風險的策略。這種“大而不倒”預期在我國銀行業中體現的更加明顯。因此，本文期望通過研究證實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后，銀行規模與系統性風險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

3.資本資產比（Capital-to-asset）。商業銀行資本限制其過度業務擴張和風險承擔。Demsetz和Strahan（1997）指出銀行的資本資產比與系統性風險之間顯著負相關，Gunther和Robinson（1990）發現銀行的貸款增速與資本的增速不同步，佐證了資本與系統性風險之間的負相關關系。當前研究一般認為銀行的資本資產比和系統性風險負相關。

（二）數據來源及描述性分析

本文的數據均來源于wind資訊。其中，貝塔值通過winds數據庫的回歸量化方法計算得出；市凈率、資產余額直接從數據庫中獲取，資本無法從資產負債表中得到，按照定義，通過資產負債表的實收資本、資本公積和未分配利潤加總而來。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如表2。表2 顯示了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前后樣本銀行各項指標的均值與標準差。由第二列可知，存款保險實施后，銀行的系統性風險水平均值出現下降，銀行資本資產比均值上升，意味著銀行的經營策略已從風險喜好型轉向穩健型。然而，銀行的市凈率和銀行規模分別呈下降和增大特點，導致此三類變量與銀行系統性風險的關系復雜化。

表3是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前后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由表3可知不論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前還是實施后，銀行的系統性風險與市凈率、資產規模和資本資產比三個變量的相關系數為負，而且與資產規模和資本資產比的相關系數顯著負相關。特別是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后，除市凈率指標外，其余兩個變量與系統性風險的相關系數的絕對值出現顯著下降。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后，市凈率與系統性風險的負相關系數變大但不顯著，資產規模與系統性風險的負相關系數下降且顯著，因此，對于系統性風險指標來說，本文不支持“大而不倒”假設，即銀行規模越大，越追求高風險的經營策略。

總體而言，表3的結果意味著存款保險實施前各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在實施存款保險后變得弱相關，且顯著水平也下降。當然，這樣的結論是在沒有考慮其它對銀行風險策略有重要影響因素的條件下得出的，特別是沒有考慮經濟形勢。如果在存款保險實施后，經濟形勢較好，即使存款保險制度設計的如何完美，銀行也會采取風險高的經營策略。

（三）假設及實證模型

理論上來說，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前，一家較大規模和較低市凈率、資本資產比的銀行，相對來說趨于風險喜好型，存款保險制度的實施將會弱化銀行的這種沖動，因此，本文假設如下：

H1：上市銀行的市凈率與系統性風險弱負相關且顯著；

H2：上市銀行的資產規模與系統性風險弱正相關且顯著；

H3：上市銀行的資本資產比與系統性風險弱負相關且顯著。

為了驗證上述假設，本文參考Osborne和 Lee（2001）研究，設計如下面板數據模型：

其中，β為資本資產定價模型所指的單個銀行股票的系統性風險，用來衡量一種股票相對總體市場波動性的一種風險評估工具，通過統計分析同一時期市場每天的收益情況及單個股票每天的價格收益計算得出；時間t分別為2011年一季度至2015年二季度和2015年三季度至2017年一季度。現有文獻通常采用虛擬變量來定義存款保險制度，即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前取值為零，實施后取1。具體來說，2015年二季度后取值為1，之前取0。根據Galloway，Lee和Roden（1997）研究，在模型的自變量中引入了因變量滯后一期的原因是，銀行的系統性風險具有持續性，上一期系統性風險水平直接影響著下期銀行風險策略；模型將GDP增長率作為解釋變量的主要目的是考慮宏觀經濟形勢對銀行風險偏好的影響。

根據假設，本文檢驗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后上市銀行的系統性風險與市凈率、銀行規模和資本之間的關系變弱，意味著模型中>0， <0， >0。

三、實證結果及分析

鑒于系統性風險的連續性，本文采用動態面板數據模型，但是由于模型納入了被解釋變量的滯后項，傳統的估計方法存在內生性問題。為此，運用允許隨機誤差項存在異方差和序列相關的GMM參數估計方法，對存款保險制度與銀行道德風險的關系進行估計，結果見表4。

在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前，市凈率和資產規模指標的回歸系數為正，資本指標的系數為負，并且資產規模和資資本回歸系數顯著，說明銀行資產規模和資本導致道德風險，特別是銀行資產規模引起了道德風險，表明“大而不倒”政策對銀行的風險偏好產生不良影響。然而，市凈率回歸系數與理論預期不一致，說明銀行低市凈率并未產生道德風險。

存款保險制度實施后，我們假設如果存款保險制度有效將會減輕道德風險問題，即市凈率和資本資產比的回歸系數為正，資產規模的系數為負。由表4可知，市凈率和存款保險制度虛擬變量交叉項系數、資本資產比和存款保險制度虛擬變量交叉項系數均顯著為正，資產規模和存款保險制度交叉項系數顯著為負，三個變量的回歸系數符合假設并得到驗證。本文的實證結果與Osborne和Lee（2001）的結論一致，存款保險制度的實施有助于減弱銀行道德風險，原因是伴隨著存款保險制度的實施，銀行將面臨高昂的保險費率和嚴格的監管。

四、結論

本文運用GMM矩估計方法分析了存款保險對上市銀行道德風險的影響，評估了存款保險制度的“微觀”效果。研究結果表明，出于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目的而實施的存款保險政策有助于防范銀行的逆向選擇，這種抑制作用得益于較高的風險費率和較嚴格的監管。

這一研究的主要政策啟示：（1）上市銀行的股票β值可以作為衡量銀行系統性風險的指標之一，因為它從側面反映了市場波動情況。因此，建議管理當局在監控銀行資產規模變化的同時，對于上市銀行的市凈率、資本資產比等影響銀行業系統性風險影響指標予以關注，提升監管的針對性、有效性。（2）考慮存款保險制度對道德風險的抑制效應，應加大對金融業的日常監管力度，使存款保險制度對于維護金融體系穩定、防范逆向選擇的正向效應得到長期維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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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tudy on Moral Hazard of Deposit Insurance System

LU Xingneng YANG Xiaoling

（Yinchuan Provincial Sub-branch，Yinchuan Ningxia 750001）

Abstract： On the Basis of constructing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index system of the listed banks moral hazard， taking quarterly panel data of 13 listed banks from 2012 to 2017 as samples， and carrying out dynamic GMM， the paper analyzes the effect of deposit insurance system on the moral hazard of the insured banks. The result shows that the deposit insurance system makes the listed banks with higher asset scale and lower price-to-book ratio or capital to asset ratio abandon high-risk management strategy so as to weaken the moral hazard. The inhibiting effect is benefited from high premium rates and strict supervision that listed banks will face.

Keywords： deposit insurance； moral hazard； generalized method of moments （G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