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峰
斗蟋活動是中華獨有的民俗活動和人文景觀。
世界上各個民族都有自己獨特的民俗,追根溯源,都來源于各自由來已久的生活方式和生存方式。西班牙的斗牛來源于歐洲的游獵民;而今日美國盛行的騎野牛運動,則根植于當初歐洲移民面對廣袤的西部荒原所付出的艱辛和努力。
中國人之所以對蟋蟀這樣一種微末之蟲矚目良久,則來源于先民較早的確立了農耕的生活方式。長城是古老中國的象征,蜿蜒曲折,橫貫東西,工程之浩大,世所僅見,其實劃定的就是農耕民族與游牧民族的分界線。
與游牧民族的逐水草而居有所不同,農耕民族安土重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種秋收,四季輪轉,是靠天吃飯的,因而對節氣、時令極其敏感。蟋蟀最早被重視就在于它是一種典型的物候特征,所謂“鳴不失時,信也”。民間又有“蟋蟀鳴,懶婦驚”的諺語,故又稱“促織”。為什么又叫做“蟋蟀”呢?悉天地之盈虛,率陰陽以出入,是為“蟋蟀”。蟋蟀反映的是天地的陰陽消長。這是中國文化獨特的理解世界的方式。
《禮記·物候》就專門提及蟋蟀,《詩經》中也有兩個篇章涉及到蟋蟀,可知在先秦時期,蟋蟀已然進入我們先民的耕作生活和情感生活了。自此以降,漢魏詩賦、唐詩宋詞,延至明清小說,蟋蟀的鳴唱不絕如縷。從世界范圍考量,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民族,能夠像在中國一樣,蟋蟀承載了這么多的文化內涵。可以說,蟋蟀已然不單純與我們先祖的生存方式有關,同時也成為我們中國人的情感方式。
經過長期的農耕生活和情感關注,人們終于發現了蟋蟀逢敵必斗、遇敵死戰的生物特性,這和先民尚武的精神是相通的。
從嚴格的意義上說,斗蟋蟀活動興起于南宋。
南宋時期北方的邊患前所未有,南宋的疆域僅及淮河一線,危如累卵。蟋蟀的死戰不退,不知是否給當時的人們有過一絲情感支持。南宋末年,崖山一役,十萬軍民蹈海殉國,可謂慘烈,那些壯士、婦孺是否也憶起了蟋蟀的悲鳴?
“逢敵必斗,勇也;敗而不鳴,知恥也。”蟋蟀在被賦予了人格化的德行之后,是否也反過來給人們提供了精神的支持呢?
千百年來,不管這片土地上發生什么,斗蟋活動卻代代相傳,從未斷絕。它已經融進了我們中國人的生活方式,融匯著我們的情感。
(作者系濟南市蟋蟀協會副會長、蟋蟀文化學術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