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能否容忍無人駕駛出錯

劉洪波

我們準備接納一個并非消滅了事故而是大大降低或只是有限降低了事故發生率的無人駕駛技術嗎？

無人駕駛公交車“阿爾法巴”在深圳上路了。雖然還只在“數據采集試運行階段”，并未真正進入線路運營，但已足夠吸引眼球，畢竟，車子是在真實道路環境而非場地模擬條件下跑。

展望與期待、懷疑與憂慮同時襲來。有人熱切地展望司機下崗就在眼前，有人看到技術正在制造新的體驗，有人在說“感到很穩”，但仍然有人提問“你敢坐嗎”，有人憂慮無人駕駛立法未備就上路不合法……

技術當然不以這些態度為轉移，它不會管有人失業，也有能力去“創造”接納它的法制。無人駕駛從科幻情節到現在的技術行動，近幾年已是風生水起。這一次，不過是由國內公司打造并在深圳上路及在城市公交系統中試驗，無論地理位置上還是運行場景上，讓人似乎更確鑿地看到它到來的趨勢如此現實真切。

如今各種議論似乎都在進行著一種要么接受要么拒絕的粗疏判斷上。汽車作為一種可靠的交通工具，車可能出問題，有些事故是車輛的毛病使然；人被看成可靠的駕駛員，但所有人都有一定的幾率出現駕駛意外，技術再好的司機都可能打盹或腦子短路；行人走路也有的不顧安全，有的失神走眼。所有這些加在一起，每年有成千上萬的人死于車輪之下，但汽車仍然是可靠的交通工具，人類駕駛仍然被視為可靠的行為。

我們有一個“容錯機制”，并不認為事故會得到絕對避免，才給汽車和人類駕駛以“安全”的認證。那么我們是否也準備對無人駕駛給予同樣的對待呢？如果人類駕駛行為的事故率下降一半，我們會覺得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還會從道路交管、車輛安全、駕駛規范等角度去總結經驗。那么假設在無人駕駛狀態下，道路交通死亡人數下降一半，我們又會怎么想，是會覺得無人駕駛技術獲得了成功，還是認定無人駕駛不靠譜，甚至不可接受？

當無人駕駛出現一起剮蹭事故時，哪怕是行駛數萬公里中才出現一次，大家的反應會是“技術未成熟”；當特斯拉無人輔助駕駛模式出現一例車毀人亡案例時，人們震驚于車輛直接撞上障礙物的場面。此時，人們似乎不知道路上每天都在發生剮蹭、每個駕駛者幾乎都有過小事故、死人傷人的交通事故也從未絕跡。

蘋果手機的發布會上，出現過功能演示當場搞砸的情況，大家不過當個笑話；三星手機甚至爆炸過多次，也沒有人覺得問題有多大、恐懼有多深。農業時代人們靠天吃飯，無可奈何，但天災多多，不影響人們相信“天人合一”；工業時代人們操控機器，信心滿滿，但安全事故在所多有，也沒影響人們擁抱機器革命。

無人駕駛尚未進入生活，技術仍需要更可靠。但我們準備接納一個并非消滅了事故而是大大降低或只是有限降低了事故發生率的無人駕駛技術嗎？我們在何種情況下才會認為無人駕駛是可以接受的？我們對無人駕駛的容錯界限在哪里？這既是一個技術社會學的課題，可能也是一個值得討論的現實問題。

（摘自《民生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