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散記

陳旭

美麗的本松村

經過七八個小時的奔波，下午近兩點的時候，我們終于抵達了改則縣物瑪鄉本松村，也就是阿里地委黨校的駐村點。

遠遠望去，本松村坐落在一望無際的藏北大草原上，周圍沒有高大的雪山，而是坡度不大的緩坡，更遠處是一些小山丘，緩坡上覆蓋著稀疏的野草，由于已是深秋，這里的草地呈現出一片金黃色，在藍天白云的映襯下，顯得十分遼遠而空曠。

趟過一條清澈的小河之后，就進入了本松村，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嶄新的白房子。金黃的草地，湛藍的天空，潔白的云朵，整齊的新居，組成了雪域高原上獨特的美景。一曲藏族歌謠輕輕地飄來，原來，在不遠處的山坡上，一位身著藏族服裝的男子正在唱歌，那歌聲忽高忽低，忽遠忽近，高亢而悠揚，令人陶醉。此時此刻，有一種到了人間仙境的感覺。

進入村子以后，我們順著一條直直的水泥路一路向前，路兩邊有一些健身器材，三名藏族婦女正悠閑地一邊鍛煉，一邊聊著什么。汽車在本松村黨支部的院子里停了下來，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正迎風飄揚，幾個身著藏族服飾的村干部老遠就迎了上來，把潔白的哈達獻到我們的脖子上，黝黑的臉上始終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熱情地把我們引進了黨支部的屋子里。

一進屋子，兩名藏族婦女正在窗臺邊包餃子。看到我們進來，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輕輕地笑了一下，有點害羞地吐了吐舌頭，低下頭繼續包著手里的餃子。地上放著一個鋼化盆，盆里盛著多半盆剁碎的羊肉，另一個盆里放著一大塊白面，案板上放著一張搟得很薄的面，一名婦女認真地拓餃子皮，上面有茶杯拓出的幾個圓圈。另一名婦女則全身心地包著餃子，只見她把餃子的裙邊折了回去，形成一棱一棱的花邊，像麻花辮似的，十分好看。藏式水餃比內地的水餃稍大一些，和陜北蒸餃的個頭差不多。

屋子的中間架著一個大火爐，爐子里正生著火，滿屋子里暖融融的。火爐上坐著一面鋁鍋，鋁鍋里正燉著幾塊羊骨頭，冒著熱氣，滿屋子里都彌漫著羊肉的香味。

我問駐村的黨校同事達瓦次仁：“一會兒不是吃餃子嗎？怎么還有羊湯？”

“陳老師，這你就不懂了，羊湯一會兒吃餃子的時候要用呢，待會兒你就知道了。”達瓦次仁一邊笑著給我賣著關子，一邊把燒好的酥油茶盛在一只木碗里遞給我。

據達瓦次仁講，本松村平均海拔4800多米，這里居住的全部是藏族，有農牧民97戶339人，大都以放養牛羊為生。黨校的駐村干部共有3人，平時的工作、食宿都在這間不太大的屋子里。

進門之后，靠墻依次擺放著三張藏式床，上面鋪著厚厚的羊絨毛毯，具有藏族特色的花式圖案十分精美，而被褥靠墻放著，白天就當沙發來坐，晚上展開被褥就是床。在屋子的墻上，掛著黨建工作宣傳、制度、任務分解等，還有六塊獎牌和四面錦旗，內容是“先進黨支部”“先進駐村工作隊”等。

由于屋子里生著火爐，而外面卻氣溫較低，風又大，內外溫差較大，很容易使人感冒。自從到本松村駐村以來，達瓦次仁、索南次央就感冒了，一直在吃藥，但是一個多月了，還是沒有好轉。與我們交談的時候，達瓦次仁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由于海拔高，氧氣稀薄，在高原如果不小心患上感冒，特別難纏。

我好奇地打量著這間不太大的屋子，而白瑪多吉校長與村干部用藏語交流著。我小聲地問達瓦次仁，他們在說什么？達瓦次仁告訴我，白瑪校長詢問村里的一些基本情況，還說一會兒要召開村民大會，在會上要慰問“三老人員”和貧困戶，讓村干部準備一下。果然，不大一會兒，村民們便陸陸續續從四面八方趕來，到村委會隔壁的會議室里準備開會。有頭上裹著圍巾、身著深色長袍，懷里抱著孩子的中年婦女；有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搖著“經輪”的滄桑老人；有身穿一身西服，皮膚黝黑、頭發光亮的年輕小伙子；也有一身休閑裝、腳蹬運動鞋、頭戴棒球帽打扮俊俏的姑娘，還有幾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在到處亂竄。聽不懂的藏語和好奇的眼神充滿整個會議室。

本松村黨支部的會議室完全是藏式風格，面積大約有100多平米，可以同時容納上百人在這里開會。屋子的橫梁上掛了兩排紅色的錦旗，我數了一下，一共有三十八面，內容全部是用藏語書寫。主席臺上擺放著六把椅子，背景是十面紅旗，分掛在左右兩邊，頭頂上的橫幅有些陳舊，內容是：“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

因為村子里居住的都是藏族群眾，所以村民大會全程使用藏語。我這個漢族人，只能靜靜地坐在那里聽著“天書”，看著臺上領導動情地講著，臺下群眾專注地聽著，聽著聽著，思緒早就飄到了窗子外面的大草原上去了……

會議持續了兩個小時。會后達瓦次仁給我“傳達”了這次村民大會的主要精神：白瑪多吉首先代表黨校校委會看望了村里的兩名“三老人員”和四名貧困戶，慰問了村“兩委”班子和黨校駐村工作隊，并分別送上了慰問金。黨校駐村干部作了駐村工作匯報，村支書吾金和村主任參加匯報了精準扶貧的一些情況，以及黨校駐村工作隊對村里的幫助和支持等，最后白瑪多吉代表黨校校委會作了總結性的講話。

品嘗藏式水餃

散會之后，藏式水餃包好了，坐在火爐上的水也已經燒開了。那兩名藏族婦女麻利地將餃子下到了高壓鍋里，迅速蓋上鍋蓋。由于高原海拔高，水的沸點低只有六十多度，煮面、煮餃子只能用高壓鍋。只見高壓鍋蓋上的安全閥轉了大概七八分鐘以后，藏族婦女便把高壓鍋端到了外面，用涼水不停地往鍋上澆，等高壓鍋冷卻下來之后，便打開鍋蓋，只見一個個白白胖胖的水餃飄浮在鍋里。一路上的顛簸勞累，聽了兩個小時的“天書”，此刻肚子早已是前胸貼著后背了，口水也不停地往下咽，眼睛直鉤鉤地盯著那鍋“美味”的藏式水餃。達瓦次仁幫忙把水餃盛在碗里，然后把先前熬好的羊骨頭湯澆在餃子上，笑兮兮地說：“陳老師，這下知道這湯的用處了吧，快嘗嘗吧，原汁原味的藏式水餃哦！”“看來我今天是有口福啦！”我說著，便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個餃子咬了一口，不知是受了餓的原故，還是因為第一次吃到藏式餃子，感覺味道很鮮、很淡，羊肉湯和餃子餡里沒有添加任何調料（連鹽也沒有放），一股純正的、特有的雪域高原羊肉味撲鼻而來。我大口大口地品嘗著藏式水餃。

“怎么樣？小陳，我們這里的餃子能吃得慣嗎？”白瑪多吉常務副校長問我。

“能吃得慣，這藏式水餃真不錯，很有特色，挺好吃的。”我贊嘆道。滿滿的一大碗餃子下肚，頓覺渾身上下舒服了許多，在這雪域高原吃“原汁原味”的藏式水餃，內心里不由地升騰起一種幸福之感。

品嘗過這地道的藏式水餃后，村支書吾金領著我們來到村子里，了解村里集體經濟情況。我們先走進一個茶館，是村里集體經營的，每年八月份召開全體村民大會，公布收入，結算分紅。本松村的這個茶館，還具有朗瑪廳的功能，不只可以喝茶、喝酒，還可以在這里唱歌、跳舞，搞一些聯歡活動，主要是村里的農牧民在閑暇之余前來休閑、娛樂。本松村的茶館不是很大，面積約有60多平米，整齊地擺放著八張藏式茶桌，另外還有兩個包廂，墻上裝飾著具有藏族風格的圖案，由于藏族同胞天生“會說話就會唱歌，會走路就會跳舞”，個個能歌善舞，特別喜歡紅火熱鬧，每天太陽落山之后，村民們便三三兩兩、結伴成群地來到茶館休閑娛樂。因此，這里的生意十分的興隆，每年能有一百多萬的營業額，純利潤達四十多萬元。

隨后，我們又來到村子東頭的村集體經營的牦牛養殖基地。據村支部書記吾金講，本松村集體養殖牦牛158頭，分兩個場地，每個場地有79頭，平時雇傭村里的四名貧困戶來管理，每年可為村里帶來30多萬元的收入。

金秋十月，雪域高原已經寒意四起，一望無際的野生草地呈現出一片金黃，在湛藍的天空下，散落著星星點點的牦牛，猶如在金色的毯子上點綴著顆顆黑色的瑪瑙。聽著吾金書記的講解，作為一名剛來阿里不久的援藏干部，我也深有感觸，國家正在大力實施精準扶貧戰略，本松村立足實際，通過開辦茶館、養殖牦牛來發展集體經濟，這是脫貧致富的一個有效途徑。只要堅持下去，本松村貧困落后的帽子一定會摘掉的，34戶貧困戶、91名脫貧群眾一定會走上發家致富奔小康的路！

白瑪多吉告訴我，他曾在2013年來本松村駐村半年，對這里的情況比較熟悉。那時候，村子里還是比較落后，沒有集體經濟，只靠村民自己發展，如今三年過去了，村子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們剛進村時看到的那一排排新建的房子，是今年初才剛剛修好的，由于受去年尼泊爾大地震的影響，本松村一些群眾的房子不同程度地受到破壞，有的坍塌了，有的裂開了縫成為危房，政府下撥了專款，免費為受災的藏族群眾修建了四十多套新房子，改善了群眾的居住條件，解決了群眾的實際困難。

下午快七點鐘的時候，我們起身返回改則縣城，本松村離改則縣城只有八十多公里，大約一個小時就可以到達。

黃昏里的本松村顯得十分靜謐而祥和，一只神鷹在村子上空不停地盤旋著，夕陽將村子周圍的山丘染成暖暖的金黃色，不一會兒又轉變成深褐色。天邊的云彩也由淺淺的淡紅色轉為濃濃的桔黃，再由桔黃漸漸變成了一抹墨黑，緩緩地朝西邊漫去。一群警覺的藏野驢會不時出現眼前，或啃著秋草，或肆意地奔跑著，消失在遠方的山丘后面……

——選自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