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
對一個14歲的男孩來說,自己的家是唯一的天堂。讓法提克苦惱的是,作為舅媽家的不速之客,他無時無刻不受到她的鄙視和冷落。這種備受忽視的氣氛令法提克深感壓抑,讓他覺得幾乎難以呼吸。他很想去鄉郊野外自由自在地呼吸,但是附近并沒有什么鄉郊野外能去,四周全是房子和墻壁。他一晚接一晚地夢見他村莊里的家,深深渴望回到那里。最重要的是,對他專制的母親的記憶如今卻日夜在他的腦海里回放。這是一種如同動物般的本能的愛,一種能夠待在所愛之人身邊的渴望。這種愛攪得這個羞澀、緊張、瘦削、粗野、難看的男孩心神不寧。無人能夠理解這種感受,他的心神卻不斷受到折磨。
有一天,他終于鼓起了所有的勇氣,問舅舅比山博:“舅舅,我什么時候才能回家?”舅舅回答:“等到假期來臨吧?!钡?,假期要到11月才到來,還要等好長一段時間呢。
一天,法提克把課本弄丟了。即便有課本,他也覺得預習功課相當困難,現在則是完全不可能了。每天老師都會用教鞭無情地責打他。他的表兄弟們開始嘲諷、辱罵他,比起其他男孩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最后,他只好找到舅媽,告訴她自己弄丟了課本。舅媽輕蔑地噘起嘴說:“你這個笨手笨腳的鄉巴佬!即使用盡全部家當,我也不可能負擔得起一個月給你買五次新書吧?”
那天晚上,在從學?;鼐司思业穆飞?,法提克頭痛欲裂,身體顫抖。他覺得自己得了瘧疾,而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會給舅媽添麻煩。第二天早上,沒人見到法提克的蹤影。街坊四鄰到處搜尋也無果。最后,比山博只得向警方求助。
那天將近結束時,一輛警車停在了屋門外。兩名警察從車里抱出了法提克,并將他交給了比山博。法提克從頭到腳都濕透了,滿身污泥,臉龐和雙眼都燒得通紅,手腳還在不停顫抖。比山博抱起他,將他送進里屋。妻子見到他時,大聲驚叫道:“這個孩子給咱們帶來了多少麻煩啊。把他送回家去不是更好嗎?”
法提克聽了她的話,大聲抽泣著說:“舅舅,我正要回家呢,但又被拽回來了?!庇捎跓脜柡?,那天晚上他一直神志不清。比山博請來了一位醫生。法提克睜開他那由于高熱而發紅的眼睛,看著天花板,神情茫然地說:“舅舅,假期還沒來嗎?我可以回家了嗎?”
比山博擦去淚水,將法提克瘦小而滾燙的雙手握在了手中,坐在他旁邊直到天明。這男孩又開始嘟囔起來。他的聲音最后變得激動起來。他叫著:“不要那樣打我!媽媽!我說的是真話!”第二天,法提克清醒了一陣子。他打量著那個房間,似乎在期盼著什么人的到來。最后,帶著一絲失望,他又將頭埋進了枕頭里。比山博明白他的心思,于是垂下頭來低語道:“法提克,我已經讓人去叫你的母親過來了?!贬t生用憂慮的語氣說,這男孩的病情十分危急。
那天晚些時候,法提克的母親像旋風般沖進了房間,開始一遍又一遍悲嘆地大聲叫喊著。比山博試圖平復她的激動情緒,但她猛撲向床上,高喊著:“法提克,我的寶貝?!狈ㄌ峥四遣粩嗟念澏稌和A艘恍?。他的手不再上下抽搐。他緩緩地轉過頭,沒看任何人,只是張口說:“媽媽,假期到來了。”
(責任編校/周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