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晗溦
摘 要:對于特定年代成長發展的藝術家石強來說,時代讓他傷痛也給予鍛造。石強他既保留了傳統的印記,又滿足了當代藝術的多樣性的需求發展。《血肉》系列作品是石強轉型后的一批力作,也是他反思歷史潮流和當下關系聯結的文化符號,畫面給人的沖擊力與內在傳達的觀念性是石強對于精神內涵的考量,也正是因為他對于歷史的態度,才使得作品具有厚重的質感。
關鍵詞:石強;當代藝術;歷史;血肉
一、引言
在20世紀狂熱的60年代,中西方截然不同的文化環境更加催化了藝術的產生和發展。西方世界到處充斥著嬉皮士文化和享樂主義,青年人的生活被搖滾和大麻占據著。而在神秘東方剛剛成立不久的中國,年青一代的思想被政治所影響。他們狂放的精神和無法抑制的政治激情推動著他們走向一個全新世界。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石強出生在“偉人故鄉”長沙。也許是受到周遭人文環境的影響,長沙作為紅色文化的發源地,影響了他的人格和他的作品所表現出的藝術語言和文化態度。
二、石強介紹
石強(1960-),1960年出生于長沙,祖籍湖南省湘潭縣。1984年畢業于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現在是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湖南美術家協會理事,湖南油畫學會副主席,湖南省當代油畫副院長,湖南實驗藝術委員會委員。他是湖南省85美術新潮運動的代表人物之一。石強的作品《生日》被收錄于《中國當代美術史術1985-1986》(高名潞等著)、《中國現代藝術史1979-1989》(呂澎、易丹著);1989年創作油畫《工業之貝殼·鐵屑1號》獲第七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油畫銀獎。2007-2013年在北京藝術區進行創作,現生活和工作于長沙。
三、石強作品《血肉》的分析
在中國的60年代動蕩之殤不僅在石強的個人成長空間留下印記,也給予他人格情感的鍛造。在他從孩提時代進入到青春期這十年間的激進的沖突和政治符號給他萌芽狀態的藝術心路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80年代西方社會的美學思想和哲學文化廣泛傳播使國內掀起一股新潮美術。石強敏感而熱愛新事物,他做著多種多樣的嘗試。在“0藝術集團”展覽中他創作了《生日》,他直接點燃了作品上的蠟燭,燃燒的火焰像一場藝術的狂歡。作品最后的燦爛毀滅使之成為他對青年理想實現的慶典。非繪畫材料的運用也掘開了他藝術表現的基石。其后1988年全國美展獲得銀獎的《工業之貝殼鐵屑·1號》,石強用照相寫實的語言還原了機器生產廢棄物,它冷艷鋒利,又怪誕理性。這幅作品體現出對工業社會和都市環境的背后思索,也表現出藝術家對生態自由的憧憬。1995年,《被束縛的鴿子》在湖南油畫學會的展場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鴿子被束縛在精致的托盤里,它最大的悲哀不是死去而是華麗麻木地等死。一名女學生告訴石強:“那鴿子的眼睛快讓我暈厥了。”石強的目的似乎達到了,他想借此來喚起民智的覺醒,引起人們的思考。可是因為時代的關系,文化啟蒙的吶喊淹沒在90年代的經濟大潮中,這是藝術家的悲哀。
21世紀的中國的政治文化急劇轉型,當代藝術生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革:當代藝術從地下邊沿的狀態上升到大眾群眾的視野中。石強敏銳地捕捉到藝術的轉向,他明智地做出了轉型。從毛澤東的書法作品到傳統的蘭草,石強在內心里一直保留著那份作為藝術先知的自信和孤傲。對于《血肉》系列作品的創作,石強沒有選擇當代油畫創作常見的題材。他直觀地借用了毛體書法,以繪畫的方式來書寫書法,以線條為藝術造型對象而進行創作。其強烈的視覺圖式不禁讓人好奇也困惑。為什么選擇文字為創作對象?為什么是毛體書法?為什么創作的《血肉》,《血肉》是什么?
(一)為什么選擇文字為創作對象?
19世紀中期,日本的浮世繪恰逢其時傳入西方,很多西方的藝術家都深受其影響。梵高他臨摹了浮世繪大師安騰廣重的畫《開花的梅樹》,正是這幅作品上的漢字對聯讓石強打開了創作素材對象的新世界大門。不僅如此,現當代藝術以文字為創作對象的作品也越來越多。20世紀50年代西方流行波普藝術把英文字母單詞直接印刷在作品上;60年代的觀念藝術以文字代替物象來表達觀念;抽象表現主義的藝術家也大量地運用書法的線條來創作抽象畫。這些行走在藝術前沿的大師們讓石強以中國國粹書法為創作素材提供了形式上的自信,使石強堅定了選擇文字作為創作對象的想法。石強小試牛刀創作了《禁止吸煙》,這幅對梵高抽煙自畫像進行了變色處理頗具波普氛圍。石強以更靈動方式處理文字和書法,在《血肉》系列作品滿足了他無法抑制的創作沖動和對人文傳統的眷顧。
當然在20世紀80年代,當代藝術有關于文字的創作就已經不少了。谷文達發明了書寫錯誤,運用字的正反字形和筆畫的錯節對傳統的水墨進行全新的詮釋。接著,吳山專將那個60年代墻上的宣傳語用大字報的形式進行創作,他的作品就成了一種具有波普特色的拼貼畫。吳山專發起的“國際紅色幽默”運動開辟了觀念藝術的新篇章。80年代末,藝術家徐冰則發明了各種偽漢字,在國際平臺上備受關注。如果說《禁止吸煙》是在用文字傳達一種觀念,對于《血肉》系列作品,石強則完全擯棄了其文字所帶來的意義,遠離了文字游戲,他用藝術家的方式展開對當下社會的思考。在時代浪潮里追溯大師的靈感,抒發自我的才情,探尋歷史的痕跡,《血肉》是表達者隱退在作品之后的人文情懷的眷顧。
(二)為什么是毛體書法?
石強在毛澤東的書法作品和傳統的草書的范疇里做著多種多樣的不同的嘗試。石強出生在毛澤東的故居長沙清水塘畔。除了自身的原因,是更多的社會復雜的因素讓石強選擇“毛體”書法成為他發言的材料。毛澤東的書法詩詞是在革命中形成的,它鏗鏘有力,浩然正氣。他以王者姿態重構中國的政治藍圖。同時他又是自由與浪漫的化身,革命路上的千難萬險壓不住他心中的豪情萬丈。毛澤東的革命才情和文化內涵是中國革命歷史的縮影,而石強是一個在歷史長河直面傷痛的苦行僧。《血肉》以毛體書法的線條和章法為藝術造型對象創作,以繪畫的方式來書寫書法。但石強并沒有完全將毛澤東的書法照搬到作品中,而是用自己的方式來改寫毛體。他將毛體書法中字的結構左右翻轉,筆勢自由瀟灑,筆畫豪邁奔放,另一種方法是把毛澤東書法的筆法自由重組、疊構簡化。不僅如此,毛澤東手寫項羽劉邦的詩詞也被石強寫進了作品中。在厚重的顏料夾縫之間,這些“龍飛鳳舞”的線條形成石強自己的書法風格。細看這些“有血有肉”的線條,你能真切感受到這些線條是被篆刻在皮膚上的。
(三)為什么創作的《血肉》?《血肉》是什么?
當代社會文化多元多變多樣,石強選擇了用觀念性的語言形式來釋放他的創作沖動,傳達他對歷史和現實的態度。《血肉》是“毛體”書法和油畫肌理共同搭建的抽象—觀念藝術復合體。《血肉》是一個革命英雄的寫照,是一段塵封歷史的反思。《血肉》的畫面上含有三層結構:第一層布基是基礎層;第二層若隱若現的暗紅色使畫面充滿緊張的氛圍;最表層厚厚堆砌的白色顏料構成畫面的主色調。一幅畫創作得如何取決于表達的態度和呈現的方式。在《血肉》中油畫顏料的本質得到最大的體現,作者用堆砌的顏料來模擬人體粗糙的膚感,顏料一層一層又一層擠壓著讓人無法呼吸。趁著色層未干,用小筆將凝結的表面挑破,靈動的線條帶著干枯的血痕。滿布傷痕的畫面更像被人鞭撻后的軀體,猶如靈魂鐫刻在血肉深處揮之不去。石強認為:理性的精神約束著自由的筆法,單純的畫面形式已經給人帶來緊張感。他用雕刻、刀刮和堆積等手法使畫面的每一處堆疊都顯現出歷史的厚重感,每一根線條都隱含著“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精神。在《血肉》的創作過程里中,它的審美性只是外在的表象,內在的核心是靈與肉的處理。石強的文字復制與改寫還保留著歷史的氣場,也潛藏著作者對意志的推崇。他以重寫文本的創作,用文字的力量,用后現代方式把他對于過去歷史和當下形勢的反思寄予給了《血肉》,記憶無法抹去,因為歷史的的傷痕就是文化的印記,它終將成為我們民族的文化精神內涵。它所構建的世界充滿著歷史情懷,撫慰了當下犧牲者的靈魂。它是我們對歷史痕跡的追溯,是星星之火匯集成革命勝利火炬的聯結,亦是孤獨蒼涼的革命英雄主義者之路。
四、結語
全球化的趨勢愈發明顯,當代藝術潛移默化地改變我們的地域間文化的差異,中國的當代藝術的表達更加多元化。從達達主義引領人杜桑開始,藝術的含義與外沿便變得無限寬廣,而波普藝術則消卻了藝術的概念中高雅文化與庸俗文化的二元對立與隔閡。當代藝術以它的廣度和深度為未來的文化探索出更多可能性,但當代藝術在發展的同時其精神也正被商業文化侵蝕。藝術領地反思性的拓展無疑是文化生態健康的法寶。石強用他如此前衛和獨特的表達在觀念藝術上投射出自己的身影,中國藝術的發展需要這樣“有血有肉”的作品。
出生在60年代的石強經歷了跨世紀的轉變,他在85新潮運動中激情洋溢的的創作,在90年代轉型,在千禧年后客居北京開啟現代隱士般獨立思考探索。作為中國學院派的藝術家,他敏感激烈的洞察力讓其具備批判現實的眼光,他的責任感讓他自覺肩負起文化啟蒙的重任。時間的洗滌讓石強固執堅持他的藝術實踐。他用作品向世人展示這段歷史與文化的傷痕,用作品闡述他對新時代文化的意志追求。
作者單位:
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