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陳醉詩書畫意

陳醉的裸體人物畫創(chuàng)作，風格鮮明。陳醉書法，極具個性。陳醉的詩詞，造詣不淺。所以，陳醉的書法很多觀眾都很熟悉。尤其當他的詩詞創(chuàng)作用自己的書法表現(xiàn)出來的時候，或者題寫在他的畫作上的時候，或者鐫刻在建筑上、印刷在書刊上的時候，一下子就會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

陳醉的詩詞有如下幾類。一是為一些博物館、機構(gòu)、名勝等的題詞題詩，這類作品不乏獨特的政論、社情等問題的思考。如《心碑》：“霾瘴遮天惡語蜚，巨星隕落舉國悲。十里長街同揮淚，山河大地盡心碑。”詩歌把人帶回了當年萬眾悲憤的情景，周總理的骨灰是遵照遺囑撒在祖國的江河里和土地上的，雖然沒有留下石碑，但在全國人民和世界很多愛好和平的人民甚至友、敵政要中都留下了敬仰的心碑。該詩是2006年1月參加總理逝世三十周年紀念活動時于淮安題贈周恩來故居的，后來又應邀題贈周恩來鄧穎超研究中心。2008年3月，該中心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舉辦《永遠的懷念——紀念周恩來總理誕辰110周年書畫展》中展出，而后再到南京、武漢、天津等地巡展。

陳醉是第九、第十、第十一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除了自身的學術(shù)活動、寫生采風外，還經(jīng)常參加政協(xié)組織的視察、考察活動。1998年視察二汽，領(lǐng)導請他題詞，當時神龍富康剛剛下線，他拿起筆來就寫下“神龍躍起，萬眾富康”。公司老總欣喜至極，覺得這是一句極好的廣告詞，立即把宣傳部門的負責人找來，引見后吩咐她日后專程赴北京與陳醉磋商具體事宜……“出口成詩”是陳醉一絕，他題詞從來都是根據(jù)具體情況自己當場作詩撰句，此中充分彰顯出他的文化底蘊。最精彩的故事是，一次在某大學題詞留念。一位校領(lǐng)導說自己是學數(shù)學的，雖然因工作需要安排到了領(lǐng)導崗位，但心里常常都在懷戀著數(shù)學，所以希望詩句里面最好有“數(shù)學”兩個字。在場的人當即笑議開了：這太難了，古詩文根本就沒有過數(shù)學這兩個字。陳醉沉吟片刻，揮筆寫下“天行有數(shù)，學業(yè)在勤”八個大字，既有詩意，又含哲理。書法不用標點，“數(shù)學”兩字連在一起。原本凝固了的氣氛，被一陣突然爆發(fā)的掌聲打破……由于名聲在外，很多企業(yè)、個人等也請他題寫牌匾、書名、詩詞等。以上都屬“命題創(chuàng)作”。

二是對祖國河山、名勝古跡的贊頌、感慨。如為廬山的題詩：“神龍騰空起，匡廬景致添。中華多勝跡，日月譜新篇。”刻石于風景區(qū)后，成了游客攝影留念的熱門景點。

這類詩作大多是有感而發(fā)。如《西湖抒懷》：“煙雨樓臺燈半明，花船軟語小調(diào)清。西子湖上一汪水，盡是江南兒女情。”

陳醉曾經(jīng)生活在南方，他不但在好多地方留下了足跡，而且還留下了大量的寫生作品，有的地方還留下了深情的詩篇。尤其江南一帶的白墻黑瓦，印象難忘。如《江南詠》：“白墻黑瓦雨蒙蒙，恰似清面柳眉容。自古佳人稱粉黛，源自江南屋舍中？”他創(chuàng)作過一幅油畫《福》，畫的就是江南屋舍，裝飾性很濃。他常跟造訪的觀眾回憶作畫時的感受，說那粉墻上嵌著的小窗子，配上那窗子上面的小檐，真像白嫩面龐上的眼睛眉毛。眉清目秀，恰如江南女子，可愛極了。他還打趣說，古人把美女稱粉黛，沒準就是這樣來的……這幅畫和這些話，正好為這首詩作了注釋。淡雅朦朧，優(yōu)美抒情。

也有比較壯美崇高的，如《登黃山》：“絕壁懸崖萬仞峰，云雨多情戲蒼松。常借丹青書造化，登上黃山始見功。”（見本刊2017年第8期）由登山而聯(lián)想到藝術(shù)的攀登，很自然。另，“云雨多情戲蒼松”一句意趣甚濃。還有書寫李白的詩句“飛流直下三千尺”“直掛云帆濟滄海”，更是蒼勁老辣、氣勢磅礴了。

三是友情交流、喜逢惜別以及一些偶發(fā)的感受。如《中秋鏡泊湖別友赴丹東》：“鏡泊湖水水如鏡，丹東霜葉葉如丹。中秋兩地觀圓月，月圓人卻隔關(guān)山。”這里兩個地名和圓月點化、疊用得很妙（見本刊2017年第8期）。

陳醉從小就背誦詩詞，年輕時也曾寫過詩，但他自己一直說那些只是偶然為之的戲作，不足掛齒。不過有一篇“戲作”倒是很有趣味，尤其作成畫后更是令人難忘，不少好友還真常掛于齒——《長相思·空樓待歸》：“七點鐘，八點鐘，等來等去樓是空，蜀犬去無蹤。眼又蒙，耳又聾，樓梯腳步不是永，幾時才回籠？” （見本刊2017年第8期）

這是半個多世紀前的故事了。1965年，外號“蜀犬”的朋友約他和另一位朋友“永”到家聚會，結(jié)果他先到，但等到半夜已經(jīng)是睡意蒙眬了，還是既未見永來也未見蜀犬回，無聊之余就“打油”出這首詞。事過境遷，陳醉也逐漸淡忘了。1997年在深圳老友久別重逢，又談起那次聚會和那首詞，陳醉說已經(jīng)記不全了。沒想到蜀犬說他記得——到底是古典文學教授，竟然倒背如流，令陳醉興奮不已。詩韻纏人，一直在心中縈繞，終于以此詞意作成畫才算滿足。所以畫的落款是：“一九六五年戲作長相思，一九九七年夏日于深圳勾沉全詞，秋日借詞意作畫于北京。”不過有一點要說明，他們當年約會的三位都是男性，畫中卻是一位少女。陳醉說，所以說是“借詞意作畫”，“日常生活中偶然一事一物都很可能觸發(fā)詩人的靈感，但形成作品后讀者的理解和感受就不一定局限在原事物了，不過情緒和意境應該是一致的，這就是審美活動的所謂形象大于思維。古人有許多名詩名句，其意思也是數(shù)典忘祖的”。是啊，畫中的小女孩托腮凝神、屈指翹趾，可能是在擊節(jié)低吟打發(fā)時光，那種慵懶無奈、百無聊賴的情態(tài)真是惟妙惟肖。意到了，我們的確不必去推敲詞中主人公是男是女了。

當然，更多的還是第四類，那就是題畫詩。說實話，當今中國畫畫的人多如牛毛，但畫畫的人又能寫好書法的不多，能寫好書法又能題好款的也不多，能記得幾句古詩詞句給自己的畫題款的更不多，而能夠自己創(chuàng)作詩詞為自己題畫甚至為他人題畫的人，那就更是鳳毛麟角了，陳醉就是這極少數(shù)人中的一個。陳醉的繪畫樣式多是女性裸體人物，題材多是閨閣千金、花間少婦，詩詞也多是懷春幽怨一類的內(nèi)容。但陳醉沒有泥古不化，他的畫沒有重復古代的仕女畫。題畫詩這種創(chuàng)作方式提供給作者更廣闊、更自由的想象空間，可以先作畫后題詩，也可以先有詩后作畫，還可以詩、書、畫一起構(gòu)思。他畫的大多是現(xiàn)代女性，詠的也是現(xiàn)代女性，譴詞造句也多是現(xiàn)代生活中的事物，但意境、情調(diào)總是古雅中充滿新意。觀賞陳醉的作品，感覺常常是隨心所欲，似乎是漫不經(jīng)心、順手拈來，但卻又令人回味無窮、長久難忘。如《紅顏小荷》：“細槳輕搖霧濕衣，粉黛菱蓮碎一池。陣陣幽香來何處？難辨紅顏小荷枝。” （見本刊2017年第8期）本身就是一幅畫，意境美極了。

不過，由于陳醉所擅長的專題的特殊性，熟悉的朋友都喜歡跟他開玩笑。作家張賢亮有一則故事，說他在同仁醫(yī)院看眼病，醫(yī)生說他瞳孔里的晶體有問題，得更換。院方提出幾種材料讓他挑選，進口的國產(chǎn)的都有，但他都看不上。他說：“我要裝陳醉那種，看誰都是沒穿衣服的……”張賢亮到同仁看眼病是事實，這句話當然是編的了，的確腦子快，編得很精彩！陳醉對這類善意的調(diào)侃已經(jīng)很習慣了，他總是開懷笑納，讓對方盡情發(fā)揮。其實，陳醉自己也是一個非常開朗、非常幽默的人，他的許多題畫詩本身就很風趣，也經(jīng)常在給畫中人“開玩笑”。如《香溪遐想》：“泉水清清洗麗人，俏語嬌聲隔岸聞。多情公子徒生恨，一捧香溪自銷魂。”有給電影導演開玩笑的：“我有禿畫筆，你有潛規(guī)則。人人愛美女，日日伴君側(cè)。”

由于求畫的人很多，而且多是朋友、熟人，難以應付，又不便生硬地回絕。后來他想出了一招，說他只會畫人體。開始還是蠻靈的，一般女士就不好意思再開口了。但是后來就逐漸不靈了，不少女士思想也越來越開放，她們希望留下自己青春的藝術(shù)形象，所以很大方地回答說：“人體就人體。”《寫真》就道出了此中情趣：“美人請我寫真像，我說不會畫衣裳。她說皇帝新衣好，更能傳神姣模樣。”還有各式各樣的妙語警句，這里就不一 一列舉了。

說完詩，自然還要談到他的書、他的畫。就書法藝術(shù)而言，陳醉的作品也很具個性。他書法主要學懷素，狂草寫得很好，而看陳醉寫書法更是一種享受。他喜用長鋒，10厘米的長毫在他手下翻云覆雨，時而中鋒，時而偏鋒，由濃墨滲化寫到干擦劃痕，時而榜書大字，時而方寸小書，都是一支筆完成……章法節(jié)奏、大小粗細、濃淡枯榮駕馭自如。他尤擅巨幅草書，一氣呵成，氣勢恢宏且極富韻律美。他曾脫鞋登案，在丈二宣上揮毫；也曾俯首彎腰，一口氣在地上完成豎排八張六尺宣紙的詩詞。陳醉臨懷素又能出懷素，加上兼學黃庭堅、涉獵甲骨隸篆，所以形成了自己灑脫狂放中有拙樸凝重的風格。

陳醉不但用書法完美地體現(xiàn)了詩詞，而且還成就了他的繪畫——他將書法融入了繪畫，尤其是融入了女性人體，創(chuàng)造了一種具有獨特魅力的審美意象。用陳醉的話說，他也是用狂草在“寫”人體。看起來，陳醉作品畫面的東西“很少”，人體寥寥幾筆，好象很隨意、好容易似的，非常簡練、輕松。然而，就是這個簡練——簡而有內(nèi)涵、練而不僵滯，實質(zhì)就是精練、以一當十，這是最難最難的啊！至于輕松，那是付出了無數(shù)的“不輕松”的代價換來的。陳醉筆下的人物或坐或臥、或蹲或跪，但動感都很強，姿態(tài)非同一般，神情含蓄深邃，令人過目難忘。記得第一次觀陳醉作畫時覺得很意外，一個美女的人體竟然是從骨盆開始畫起的。后來看多了才明白，他是根據(jù)具體畫面的需要，可以從任何地方落筆，最后都能畫成一幅完美的作品。這種輕松自如，是以陳醉平時大量的人體速寫為后盾的。只有具備豐富的形象積累，只有堅持不懈的技巧磨煉，只有情懷深厚的文化底蘊，才有可能創(chuàng)作出這一個個個性鮮明的人物、一幅幅生動感人的畫面……

陳醉常給人題詞：“從藝之道，執(zhí)迷有悟。”他說，有一句常用語叫“執(zhí)迷不悟”，如果把“不”字換成“有”字，也許應該是藝術(shù)界的一句箴言了。他解釋說，學藝術(shù)，既要勤奮，還要天才。執(zhí)迷就是要執(zhí)著、著迷，如醉如癡；有悟就是還要有悟性、有靈氣、有才氣，這就是天才。人有才氣，總是處處都能流露出來的，陳醉自己就是一個典型的例證。陳醉的油畫作品早已為人所熟悉，陳醉的中國畫人體作品更為越來越多的觀眾所喜愛，這里，我們又見到了陳醉的詩詞、書法創(chuàng)作，尤其見到了詩、書、畫融為一體的濃濃意境，我們將從中更全面地感受到他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