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理先生，您穿的都是什么呀？”

龔燦

3月中旬，美國總統特朗普在一次閉門會議中稱鄰國加拿大的總理賈斯汀·特魯多“外表英俊”，還透露他對特魯多總理謊報了貿易赤字——近期特朗普就美國貿易赤字問題將炮火對準了加拿大。不過特朗普的這番言論在美國主流媒體上并未得到更多認同，畢竟特魯多在美國媒體上可是有著極高的美譽度。不過，在加拿大國內，這位曾被譽為“加拿大王子”的明星總理，自去年以來支持率就開始下降，并遭到不少批評。

不完美的印度行

今年2月17日，特魯多開始對印度進行為期一周的正式訪問，這次訪問在國際上遭到許多批評和嘲笑。可能是為了向印度人民示好，特魯多一家人多次穿上印度傳統服裝出鏡，衣服之華麗飽受印度國內輿論詬病。《內幕》網站稱，特魯多在印度“災難性”的訪問期間，因政治和時尚方面的錯誤而成了個笑話。

在古吉拉特邦參觀圣雄甘地故居時，特魯多一家穿上了被印度人視為吉祥色的紅、黃、橙色印度傳統長衫，胸前掛著花環。在孟買會見寶萊塢明星時，特魯多穿上了裝飾復雜、做工精致的印度傳統高領長外套，其夫人則穿著隆重的沙麗。有網友稱，“即便特魯多是印度婚禮上的新郎，他也穿得太過隆重了”。在參觀錫克教圣地金廟時，特魯多身著白色鑲金片印度長衫，襯得旁邊接待他們的旁遮普邦首席部長的穿著相當普通。

不僅是印度網友，就連印度官員、作家、記者也紛紛嘲笑特魯多的衣著“俗氣”。印度政客奧馬爾·阿卜杜拉稱，“我們印度人不會每天都穿這樣，即便是在寶萊塢也不會穿成這樣。”暢銷書作家巴夫納·阿羅拉稱特魯多穿著“表演的戲服”，“假惺惺，惹人厭”。著名媒體人謝克哈爾·古普塔諷刺特魯多穿著“表演服裝”在印度舉行了“為期一周的競選活動”。《印度時報》則毫不客氣地說：“不是有意冒犯啊，總理先生，您穿的都是什么呀？”

2018年2月，在古吉拉特邦參觀圣雄甘地故居時，特魯多一家穿上了被印度人視為吉祥色的紅、黃、橙色印度傳統長衫

特魯多參加加拿大的同性戀游行

在特魯多急切地展示自己對印度服飾熱愛的同時，另一方面卻是印度領導人對他到訪的冷淡態度。特魯多先后參觀了泰姬陵等印度知名勝地，但訪印期間不見任何印方高官的身影。不僅如此，印度總理莫迪甚至打破親赴機場迎接外國首腦的慣例，僅派一名農業部長接機。當特魯多前往莫迪家鄉古吉拉特邦時，莫迪依舊沒有現身。《印度時報》直言：“用‘車禍現場來形容特魯多的印度之行還算是客氣的，因為他此行正式成果乏乏。所受到的待遇是我們看來最嚴重的外交怠慢。”

造成這種尷尬局面是有原因的。加拿大廣播公司稱加拿大犯下了一個錯誤——邀請涉嫌刺殺印度官員未遂的賈斯帕爾·阿特瓦爾參加加拿大駐印高級專員在新德里舉辦的晚宴，此外阿特瓦爾還出現在加拿大駐印高級專員在孟買舉辦的另一場活動中，并與特魯多的夫人一起合影。而阿特瓦爾被印度法院指控于1986年在加拿大溫哥華暗殺當時的旁遮普邦計劃部長未遂。阿特瓦爾當時是國際錫克教青年聯合會成員，該組織被印度、英國等國列為恐怖組織。《大西洋月刊》稱，加拿大歷來對印度錫克教獨立組織的立場模糊，直接導致特魯多訪印時遇冷。

加拿大上世紀70年代開始成為印度錫克教教徒的移民目的地，錫克教教徒占加拿大人口的1.4%（46.8萬人），其中不列顛哥倫比亞省人口的約5%、安大略省和阿爾伯塔省人口的約1.5%都是錫克族。錫克人在加拿大的政治和公共生活領域頗有影響力，受到加拿大許多政黨的重視。特魯多的內閣中就有4名錫克教教徒，其中包括國防部長哈吉特·辛格·薩伊詹。特魯多過去甚至吹噓，他內閣中的錫克教教徒比莫迪內閣的錫克教教徒還要多。錫克族人的選票是加拿大大選中的重要投票集團，因此任何訪問印度的加拿大政治家都會前往錫克金廟祈福。

《大西洋月刊》稱，此次印度之行對特魯多來說也意味著國內的選票，幫他贏得那些印度裔錫克教徒的支持，他花那么多心思秀出各種印度傳統服裝更多是在討好加拿大的印度裔選民。布魯金斯學會印度中心研究員認為，特魯多受到“冷落”，表明印度在錫克教獨立活動問題上向加拿大發出了明確信號。

特魯多歡迎敘利亞難民

“超級外交武器”

特魯多首次以總理身份出訪印度的行程結束后不久，一份最新的民調結果顯示，若加拿大即刻進行大選，特魯多所在的自由黨將獲得36%的選票，保守黨和新民主黨的選票分別為33%和18%。而加拿大選民對總理特魯多的印象、國家未來的走向以及政府的表現等方面的分數都出現下滑。在加拿大選民看來，特魯多民意支持率下滑和他代表的加拿大的國際形象有關，38%的加拿大人對特魯多在加拿大國際形象方面所做的工作給予好評，37%的人則認為表現欠妥，這和2017年10月時53%的人認為他表現良好形成巨大反差。有評論指出，尷尬的印度之行是造成特魯多在國內的民意支持率下降的原因之一。

自2015年10月上臺以來，特魯多就非常注意打造自己的政治形象，憑借英俊的外表、優雅的品位以及不凡的政治血統，成為“加拿大的超級外交武器”。在外交場合，這位明星總理可是展現了他獨特的“媚眼外交”和“襪子外交”。

特魯多被贊擁有如美國前總統奧巴馬那樣的親和力，再加上高顏值，讓他在諸多外交場合很受歡迎。他注重塑造自己在女性權益、同性戀平權、種族多樣化等領域的“慷慨的自由主義英雄”形象。他的內閣中有半數是女性，去年他在加拿大媒體上寫文談論“我的兒子如何改變性別歧視”，今年1月在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大喊“Me Too”。他參加加拿大的同性戀游行，向加拿大的“同性戀清洗運動”受害者道歉，且向他們提供8500萬美元賠償。在特朗普放言加大對非法移民的打擊力度時，特魯多在推特上發文稱代表加拿大向難民表示歡迎。這些舉措讓他贏得了不少人心，就連不少美國人對他的好感度也直線上升。

2017年7月，美國主流媒體《滾石》雜志做了一期封面文章——“特魯多：北極星”，稱特魯多正努力讓加拿大再次走向輝煌，與之相比，鄰居美國的掌舵者特朗普就遜色多了。《滾石》的文章稱，當特朗普宣布“禁穆令”時，加拿大張開雙臂歡迎4萬敘利亞難民;當特朗普反對墮胎和計劃生育時，墮胎已經是加拿大全民醫療保健的一部分;當特朗普放棄巴黎氣候協定時，特魯多督促美國各州各城市與他們的北方鄰居一起減少排放;當美國死于阿片類藥物的人數不斷上升之際，特魯多政府則在制定嚴格的方案，追蹤阿片類藥物的使用情況，減少過量服用;當特朗普的兒子會見俄羅斯情報官員時，特魯多的外交部長則是有著烏克蘭血統的加拿大人，對烏克蘭給予軍事上的支持。

虛偽、好戰還是自戀？

對于《滾石》的這種吹捧，部分加拿大人并不買賬。有批評者稱特魯多好戰且虛偽。加拿大是中東地區第二大軍火商，加拿大軍火公司的客戶包括沙特、尼日利亞、菲律賓、墨西哥、泰國、哥倫比亞、秘魯和土耳其等國家。在北約與俄羅斯問題上，加拿大推動了北約在拉脫維亞部署一支數千人的維和部隊。加拿大承諾應對氣候變化的言論與現實之間存在明顯差距。在石油管道項目上，由于石油價格下跌以及環境問題，加拿大停止了大量與美國聯合開發的石油項目。

特魯多對敘利亞危機和移民的處理方式與前任哈珀政府形成鮮明對比。在特朗普發布禁穆令后，特魯多在推文中表示歡迎難民來到加拿大。這條推文被轉發了41.8萬次，獲得76.8萬個點贊。之后幾個月內，就有數千難民從美國非法入境加拿大，至2017年11月底，將近2萬人進入加拿大境內尋求庇護。反對派人士指出，那條被廣泛傳播的信息可能誤導了人們，以為可以在加拿大輕易獲得居留權。

到了2017年年中時，特魯多政府對難民就不那么歡迎了，官員們開始明確澄清，尋求避難者要遵循相關法律和程序。特魯多在2017年8月警告稱，“一個人要成功獲得庇護，不是為了經濟移民。”

其實，特魯多的支持率在出訪印度之前就已下跌。安格斯里德研究所在2017年12月中的一項民調顯示，特魯多的支持率自當選以來第一次跌倒50%以下。

2017年，特魯多遭到右翼黨派攻擊的原因不只是他對待難民的態度，還因為他向加拿大籍恐怖分子奧馬爾·卡德爾支付了1050萬美元的“賠償金”。卡德爾的父親是前“基地”組織頭目本·拉丹的親密助手，卡德爾15歲時參與了阿富汗戰爭，殺死了一名美國士兵，后來被關押在關塔那摩監獄，在那里遭到酷刑，再后來被轉移到加拿大監獄。原本被判終身監禁的卡德爾于2015年釋放出獄，加拿大法院裁定他的權利遭到嚴重侵犯。卡德爾起訴加拿大政府，特魯多同意和解。

此外，加拿大聯邦道德專員發現，特魯多違反了利益沖突條款，在什葉派領袖阿加汗家族的私人島嶼上多次度假，包括2016年的圣誕假期。特魯多的財政部長比爾·莫諾也身陷道德危機。莫諾在他父親創辦的養老金管理公司中持有2000萬加元的股份，但他沒有將之轉入保密信托基金，而且他還為一個養老金法案提供贊助。

2017年5月，在會見時任愛爾蘭總理恩達肯尼時，特魯多穿了一雙混搭的《星球大戰》R2D2機器人印花的襪子

襪子外交

進入21世紀以來，加拿大的國際地位和國際形象開始走下坡路，2010年加拿大在聯合國非常任理事國席位角逐中慘敗。The Conversation網站稱，在非常任理事國的角逐中輸給葡萄牙后，加拿大的衰落程度之深已暴露無遺，對世界而言，加拿大不過是記者口中的“魯莽無賴的石油控制者”而已。

特魯多上臺后，致力于扭轉加拿大在國際上的形象。有加拿大媒體評論，特魯多將自己俊美的面孔置身于各種鏡頭里，持續打造他的個人品牌，將自己包裝成為友好的盟友、人民的“書呆子”、超級政治巨星。特魯多善于利用自己的優勢，將時尚融入政治和外交活動中，讓自己的外交形象更為鮮明。

特魯多參加拳擊比賽

去年，他就在全球政壇掀起了一股襪子外交的風潮。在出席外交場合、參加大型活動時，特魯多都喜歡穿上一雙“主題襪”，瞬間吸引全場目光。2017年5月，在會見時任愛爾蘭總理恩達·肯尼時，特魯多穿了一雙混搭的《星球大戰》R2D2機器人印花的襪子;在參加北約首腦會議時，特魯多穿了一只藍色和一只粉色的襪子，襪子上印著醒目的北約旗幟;在參加美國的《凱利和瑞恩直播秀》節目時，他穿著印有紅楓葉的襪子，以示對加拿大的支持;在2017年9月彭博全球商業論壇首屆年會上，他穿著《星球大戰》主題的襪子會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拉加德;在加拿大舉行的同性戀驕傲游行期間，他穿著彩色條紋襪子。

特魯多的襪子外交引來了模仿者。去年7月，愛爾蘭新總理瓦拉德卡在為來訪的特魯多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亮出了自己紅色的加拿大主題襪。有評論認為，瓦拉德卡這是在向特魯多學習如何打造年輕的奧巴馬式的親和力和外交魅力。

除了襪子外交，特魯多也不吝展示自己的身體。眾所周知，俄羅斯總統普京非常善于在社交媒體上秀出自己健壯的體魄以及各種技能。特魯多也在多個場合展示過自己在拳擊、劃艇、滑雪等體育運動上的表現，但《外交政策》網站的文章認為，特魯多展露自己身體的用意介于普京和奧巴馬中間。特魯多的對手曾試圖將其貼上“不成熟”、“情緒化”、“優柔寡斷”或“偏女性氣質”等標簽。

不過，就如Jacobinmag網站所稱，特魯多的形象經過精心的管理，模糊了他的許多政策的執行度及效果，讓外界更多關注他的多元化執政風格。特魯多的執政風格與前任總理哈珀形成鮮明對比，哈珀的焦點落在加拿大需要在世界舞臺上取得哪些進展，而不是像特魯多一樣在全球舞臺上把個人形象放在首要位置，并讓加拿大人對他產生良好的感覺。從這一方面來說，特魯多遭到民眾質疑也是正常的，這種光鮮式的外交策略并不是長久之計。今年2月的印度之行，就讓這位在時尚方面頗有心得的政治家栽了個大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