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的筆法認知與學習要領

摘要：書法形式由線條（實體）及其分割的空間組合（虛體）構成，它們之間對立統一。由于空間異常豐富，線條必須追求至簡。線條“至簡”并非簡單，而是追求外形質樸內涵豐富，動作簡潔連貫高效，體現時間性與空間性。傳統“八個基本筆畫”描繪與書法無關。筆法學習必須認知先行，還原傳統精華中的動作。

關鍵詞：書法形式；筆法；時間性；空間性

書法是通過書寫漢字表達情感的藝術，其審美體系完備，大道與野道并存，包容性極強。書法形式由線條（實體）及其分割的空間組合（虛體）構成。書寫工具一般是毛筆，要使線條富有變化，必先講究執筆，在運筆時掌握輕重、快慢、偏正、曲直等，這些方法稱為筆法。書法線條通常稱為筆畫，書法的筆畫體現時間性和空間性，描繪“八個基本筆畫”與書法無關。筆法學習必須認知先行，還原傳統精華中的動作。

一、筆法類別

筆法通常分為三大類：篆書筆法、隸書筆法、楷書筆法。筆法演變是漸變的，只有典型特征的區別，而無明確界限。

（一）篆書筆法。

篆書筆法又稱中鋒用筆法。所有筆畫都是從篆書線條變化而來。篆書筆法可以用于所有字體，也是中國畫的核心筆法，一些著名書畫家，喜歡使用篆書筆法，題字與繪畫筆法統一。

（二）隸書筆法。

隸書分為古隸和今隸。今隸的典型特征是蠶頭燕尾，筆畫不連貫，書寫性不強。蠶頭燕尾純屬裝飾，真書法家寫今隸，一般會削減裝飾動作，以篆書筆法書寫。古隸屬于篆書快寫，中鋒行筆，形態豐富，筆畫之間呼應，書寫性強，其筆法稱為“篆隸筆法”，極具學習價值。

（三）楷書筆法。

楷書有兩大體系：帖學和碑學。

帖學楷書，從風格上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唐楷，另一類是魏晉楷書。它們筆法不同。

唐楷筆法，典型代表是顏真卿《多寶塔》和柳公權《玄秘塔》，特別強調筆畫兩端的逆入、回收，一些形態需要描繪，往往中段提筆而行，導致線條中怯。筆畫之間不呼應，運筆動作不連貫，書寫性不強。魏晉楷書筆法，鐘繇、王羲之是代表，有篆隸筆意，強調中鋒行筆，筆勢連綿，筆斷意連，強調時間展開與節奏性。碑學楷書，強調線條中段厚實，往往逆向用筆（即殺紙澀行），打開筆鋒，抬起筆肚，逆鋒頂著紙面走，線條蒼茫渾厚。魏碑筆法學習，不宜遵照范本死板描摹，而應體現毛筆特性，用篆隸筆意替換刀刻形態，這方面趙之謙是代表。

所有筆畫的美化，都是基于篆書線條兩端做文章，并給于相應的筆法名稱。千萬不要被筆法名稱拘束。筆畫形態、筆法經驗及其規范，全在經典中，全憑個體感悟與選擇，以個體趣味去表現。王鐸說：書不宗晉，終入野道。

二、筆法基本內容

任何筆畫都包括起筆、行筆和收筆三個過程。這三個過程又包含：中鋒、側鋒、順鋒、逆鋒、藏鋒、轉折、提按、疾澀快慢等用筆方法。筆法的基本內容是起筆、行筆和收筆。

（一）起筆。

起筆分兩種形式：露鋒和藏鋒。

露鋒起筆，承上啟下。露鋒有兩個作用：一是取勢，表現運動態勢。二是提神，鋒芒畢露，張揚，讓人亢奮。但露鋒比較單薄，若要避免靡弱，須增加書寫速度，速度越快，勢感越強。藏鋒是將筆鋒裹束，收斂筆勢，不露鋒芒。藏鋒內斂，讓人感覺渾厚含蓄、圓潤豐美。傳統審美強調溫柔敦厚，推崇藏鋒，而時代文化強調個性張揚，因此要盡量協調兩者，讓它們相得益彰，相映成輝。

起筆訓練時，要假想承接各方向筆勢落筆，毛筆著紙形態暗示筆勢來路。

（二）行筆。

行筆要求中鋒，“令筆心常在點畫中行”（蔡邕）。中鋒行筆有兩個要素：筆鋒摩擦紙面，筆鋒打開保持均勻。中鋒行筆時，可以順鋒或稍微逆向，不可拖筆和過度逆向。

遇筆畫轉折如何保持中鋒，主要有下列辦法：（1）接搭法，分成兩個筆畫，轉折處接搭。主要通過前段筆畫的收筆動作，讓筆鋒回到垂直狀態，再換向書寫下面一段筆畫。（2）提按法，分成兩個筆畫，前段筆畫末端尖細，筆鋒回復到垂直狀態，然后再換向寫下面的筆畫。（3）頓挫法，在筆畫轉彎處，通過頓挫調整到中鋒，然后再往下行筆。此方法在生宣上運用，前后墨色明顯斷氣，動作不流暢。此方法一般為外行重點練習，內行基本棄用。（4）翻轉法，行筆至轉彎處，略加收筆動作調整筆鋒，翻轉筆毫行筆。（5）環轉法，轉彎處通過肘、腕和指的活動，加上筆毫與紙張的摩擦力，將筆鋒換向，調整到中鋒狀態。

各種轉折方法，需要用大毛筆粗線條進行專項訓練。

（三）收筆。

當筆腹行至尾端時，筆尖還在線條中間，此時需漸提行筆，將筆尖運至尾端離開紙面。

收筆的意義：將打開的筆鋒團聚，回復到垂直狀態，保證下一筆畫中鋒；顯示筆勢去向，筆斷意連，氣息連綿，形態豐富；墨色前后自然。收筆時，若毛筆在筆畫中回覆一下，墨色會比其他地方重很多，墨色斷氣。收筆的細微動作掌握后，筆畫之間銜接自然流暢。

中鋒運筆是歷代書家的共識，但是筆鋒在運動中不斷轉折和環轉，不可能始終走在線條中間，只要不偏出邊線即可。露鋒與棱角，需要用側鋒來表現，側鋒是在中鋒前提下，毛筆特性的自然發揮，不能刻意為之。每個筆畫的運筆速度，宜前快后慢。

三、線條的內涵

運用筆法塑造筆畫形態，源自人對自然的感悟，師法自然，抽象于自然形態，主客觀統一。高質量的線條呈現兩種特性：繪畫性（空間性）和音樂性（時間性）。

（一）線條的繪畫性。

順鋒運筆時，筆肚著紙寬，筆鋒著紙略窄。墨主要從筆鋒注入紙上，線條中的墨顆粒中間厚兩邊薄，有的自然滲開，墨色中間濃兩邊淡，如“錐劃沙”，呈現立體效果。若使用稍微粗糙的紙，線條中間潤兩邊糙，如“萬歲枯藤”或“屋漏痕”。運筆時的提按變化，使線條呈現粗細大小變化。自然之物，本身有粗細大小，而且近大遠小。所以，線條的空間特征明顯。

（二）線條的音樂性。

運筆速度快，紙上吸墨少，速度慢則吸墨多。速度快慢，濃淡干濕，線條線性延展，呈現時間與節奏。所以，線條的時間特征明顯。自然之物，生命過程體現時間，抽象于自然生命狀態的線條極其感人。毛筆每蘸一次墨，至把墨寫干，無論書寫多少字，都是一組連貫動作，就像打一套太極拳，中間千變萬化，氣息連綿。連貫書寫，不讓筆畫孤立存在，展開空間與時間，展現的是情感，是心跡，是對自然與生活的感悟。

傳統筆法，精華與糟粕并存，一定要審美先行，取其精華，還原形狀后面的流暢動作，形成縱橫平移、上下提按和絞轉逆折相統一的立體連貫動作習慣，讓每個筆畫與整體融為一體，表現書法形式的時空特性。在氣韻生動的審美準則內，體察先人智慧，通過形式的筆墨語言踐行，尋求心靈寄寓，實現天人合一。

參考文獻：

[1]沃興華，《中國書法史》.湖南美術出版社，湖南，2009年.

[2]沃興華，《書法技法新論》.湖南美術出版社，湖南，2009年.

作者簡介：童冬生（1967-），男，江西景德鎮人，副教授，從事書法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