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花草

□ 苗　嵐

薺菜花

近來，我讀到辛棄疾的詩“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常常令我想起故鄉的薺菜。

薺菜有花也有果實，薺菜的花長在一根細長的莖上，上面是一簇小白花，碎米粒一般大小，樸素而清新。薺菜花開過之后，很快便會長出倒三角形的果實。兒時我和小伙伴們走在上學的路上，最喜歡采下幾根薺菜的莖，然后把莖上一個個小果實輕輕往下一扯，它們就倒掛下來，像極了一個滿頭長著小辮子的小女孩，拿在手上搖一搖，會發出一陣陣脆響，很好聽。

婆婆丁

三四月間，田野里的許多野草都開了花，其中有一種草開著星星點點的小朵藍花，就像一雙雙小眼睛，眼里眨著天空的藍，柔嫩清新，不染塵埃，它就是婆婆丁。

這種草總是喜歡長成一大片，遠遠看去就像一層地毯，蓬蓬勃勃地蕩漾著春天的氣息。它是一種最能讓人感受到春天的草，小時候我一直不知道它的名字，多年以后才知道它叫婆婆丁。

婆婆丁，這個名字真好聽，它讓我想起了我的外婆。外婆在我媽媽七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我沒有見過外婆，她甚至在我媽媽的記憶里都只有模糊的微笑和慈祥的面容。于是，我的頭腦中便有了這樣一幅畫面：春天里，我提著小竹簍走在田野上，外婆用一雙帶笑的眼睛看著田埂上走過的我，外婆的眼睛就像婆婆丁一樣，也像星星一樣，眨呀眨。

車前草

我老家的土房子西邊有一塊空地，那里長了一片車前草。每年春天，車前草便從地里鉆出來，然后漸漸長成一大片，有的葉子是尖的，有的葉子是橢圓的。

車前草一年又一年地生長著，我對它并沒有過多地關注，我只是覺得春天來了，它也就來了，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情。有時，父親會挖幾棵車前草回來泡茶喝，我嘗過，它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并沒有什么特別。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知道了它竟然就是《詩經》里的一種有名的植物——芣苡，“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原來芣苡就是車前草，于是我知道了它已經在地球上生活了很久很久，當我再看到車前草的時候，就覺得它身上有了一種古老的詩意，有了一種古代先民們的淳樸，我甚至感受到了我們祖先的生之艱難與生之快樂。

蒲公英

雨后的蒲公英在河畔開成一片片，遠遠望去是一層金黃，那么燦爛，好像每一朵花里都藏著一個小太陽，都藏著一個金色的夢。

蒲公英花開過后，它的莖上會長出一個輕盈的、毛茸茸的圓球，對著那圓球輕輕吹一口氣，那些帶傘的種子便四處飄散開去，像詩，也像夢。

“我是一顆蒲公英的種子，誰也不知道我的快樂和悲傷，爸爸媽媽給我一把小傘，讓我在廣闊的天地間飄蕩飄蕩……”我們唱著這首歌，不知不覺地就長大了，直到有一天，我們也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被吹到了遠方。

兒時走在故鄉的大地上，那時我天真地以為我會在故鄉的土路走上一輩子，每個春天都能聞到家鄉的青草香，每個春天都能看到家鄉那些或大或小、或白或黃、或藍或紫的野花。后來我才知道，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類似于蒲公英的命運，終將天各一方。

田野上的蒲公英，讓我想起了故鄉和童年，它是那樣樸素純凈、美好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