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讀傳家、晴耕雨讀是客家社會的兩大祖訓。“耕”與“讀”是傳統農業社會的兩大本業,“耕讀傳家”意即忠厚傳家,寓意為人本分的優良傳統;而“晴耕雨讀”則為順應天時,時間效用最大化的一種生活方式,隱喻為勤勞進取的優良作風,兩者同為傳統客家社會的基本精神。拜讀葉雙瑜先生的《晴耕雨讀》一書,深感其為人、為文與治學的精神,體現了客家人的優良傳統與優秀品格。
一、為人
《晴耕雨讀》收錄了作者發表的近二十篇人物回憶和書評,從中透出對長者的尊敬、愛戴,對晚輩的關照、呵護,對同志、同事的情真意切和作者現實生活中勤勉、踏實、認真的作風,以及為人處世的友善、寬厚與守底線的品質。作者筆下的陳兆璋教授“最認真”,不僅備課認真,講義內容翔實,板書工整灑脫,還早出晚歸,循循善誘;方大川教授為“終生愛學習”的典范,91歲還用電腦整理文稿,95歲還是上海《新民晚報》的撰稿人;“忘年交”王浩同志“工作非常認真,對業務也特別熟悉,每次匯報都準備得很充分,效率也很高,一件大事研究時間不長,就能決定下來”,還“勤于學習,興趣廣泛”。這些作者身邊的師友風范,亦是作者推崇和追求的價值觀。作者政務鞅掌,走遍八閩大地,深入基層農村、廠礦企業,勤調研、勤讀書、勤寫作。在作者看來,工作是種責任,猶如農民種田,勤于稼穡、精耕細作是天職,早上起來先想想今天要做些什么,晚上睡前再想想今天做了些什么,哪些做得好,哪些要改進。這種躬耕敬業、勤懇質樸的為政之道,卻也是作者從政生涯的一種真實寫照。
書中多處談到老領導張格心同志,其中若干情節讓人很受教育。作者大學畢業后不久即擔任副省長、省委宣傳部部長張格心同志的秘書。張格心同志一向以身作則、嚴以律己,有一次,他去霞浦縣調研,在縣招待所住了一夜,期間抽了一支招待所房間備的香煙。第二天一早,作者去招待所總臺結付住宿費、伙食費時忘了算煙錢。車開出縣城10多分鐘后,張格心同志仍要求其返回招待所補算煙錢,并帶著責備的口氣對作者說:“抽了公家的煙,怎么可以不算錢?抽了一支,那這包就不好再招待別人了,你回去補算!”不容作者再作半點解釋。
書中還談及自己的父親,“我們父子走在一起,每見到單位同事時,無論職務高低、年齡大小,他總是對人開口就說:‘我兒子還很不懂事,請領導多教育點撥!……常引得我的年輕同事們一陣大笑。”
由此,不禁讓人聯想起,作為同鄉晚生后輩的我每每拜見早已身居高位的作者,臨別時他都親自將我送到電梯口;每當我有新著寄他,他都會回贈自己的書畫作品或新刊發的文章。諸如此類,書中展現的與其說是老干部的優良作風與鄉村老人的謙和、樸素品質,不如說是前輩優秀的從政品德與良好家風在作者身上的一種傳承。
二、為文
“文如其人”,“為文”與“為人”相一致,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說“為文”就是“為人”。收錄本書的文章,既有調研報告、經驗總結,又有言論文章、工作感悟和生活隨筆,短小精悍、精心渺慮。這些文章都來自作者工作與生活實踐,或總結經驗、探索規律,或活躍思想、繁榮文化,或推動交流、促進工作,或提升自己、啟迪他人,因而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與現實意義。如作者將調研工作應具備的素質歸納為“張口能講、提筆能寫、遇事能辦、難事能解”,點明講、寫、做的能力;他用“力求參在點子上,謀在關鍵處”,指明決策咨詢工作的關鍵;用“走一步,看兩步,想三步”,說明做事要考慮周全。在《關于防止和克服精神懈怠》一文中提出:思路要“新”,情況要“明”,項目要“實”,方案要“細”,辦事要“快”,接待要“好”,資源要“爭”,既方便記憶,又易于活學活用。《小議機關黨務干部的三種力量》一文,提出機關黨務干部應具備真理的力量、知識的力量、人格的力量,對于機關干部的工作無疑具有很強的針對性與指導性。
作者具有強烈的責任感與使命感,以故書中兩文專談“責任”,此外還有《擔當新責任、再上新臺階》等文,認為“責任是第一位的”“落實責任是關鍵”。他提出:人生在世,人人有責。“責任只有輕重之分,沒有有無之別”。指出:“責任成就事業,責任決定成敗。責任問題反映了一個人的世界觀與人生觀”。他說:“把每一項工作都當成‘第一次來對待,這樣才能做到持續負責、持續發展。”這些都反映了作者高度的責任擔當精神。這種責任意識還體現在他的為民情懷方面,《聯系基層、學習基層、服務基層》一文提出要以真摯的感情、務實的作風、創新的機制聯系基層、學習基層、服務基層;在《確保我省嬰幼兒奶粉質量安全是一件天大的事》一文將嬰幼兒奶粉質量問題當作天大的事,雖樸實無華,卻力透紙背,體現了對人民群眾深厚的感情;《多一點“釘釘子精神”》一文,從釘得準、釘得緊、有鉆勁、釘得深、釘得正、使實勁等六個方面闡釋了“釘釘子精神”,從中不難發現作者勇于擔當、持久深耕、一以貫之的作風與態度。
三、治學
所謂“學”,是指學問以及做學問的態度,甚至人品、思想,而治學則是指將“學”轉化為客觀存在,從而影響社會,傳之久遠。《晴耕雨讀》一書雖不是嚴格的學術著作,卻符合傳統的治學之道、學術精神。作者先后在省委宣傳部、省委寫作組、省政府辦公廳、福州大學、省科技廳等領導崗位任職,又在省委、省政府、省人大擔任領導職務多年,從政經歷豐富、多崗位歷練,具有全局的眼光與透徹的洞察力,因而其文章個性鮮明、獨抒己見,常常發他人所未發,言他人所未言。全書著力最大、篇幅最多的莫過于調研工作與工作調研。十八大以來,中央大力倡導新型智庫建設,將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而調研工作與工作調研則是新型智庫建設的基本功。“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沒有科學的調查同樣沒有發言權”。作者對調研工作有著系統深入的研究,《談談調研工作》《切忌“長安歸來馬蹄香”——二談調研工作》《建好智庫 服務決策——三談調研工作》《緊扣大局獻良策、改進作風求實效——四談調研工作》等四文,對調研工作的方法與方法論進行了全方位的理論探索。就方法論而言,作者提出調研工作要著力做好“謀、實、新、精”。“謀”就是超前思考、超前研究、超前謀劃,要謀大、謀遠、謀實;“實”就是務實、求實,是對調研工作的作風要求;“新”是調研工作的不竭動力,是時代的主題,是活力的源泉;“精”就是精心鉆研、精心雕琢、打造精品,是調研工作的生命力所在。而在為黨委政府決策服務方面則提出要突出戰略研究、突出政策研究、突出問題研究、突出典型研究;要“眼睛向外”——圍繞省委、省政府的中心工作和主要領導的關注重點,及時收集省外、國外好的做法和可資借鑒的政策措施,為我所用;要“眼睛向上”——及時收集國家部委出臺的新政策新舉措,并認真結合我省實際加以研究,適時向省領導報送相關政策建議;要“眼睛向下”——及時發現基層推進改革發展穩定工作的新思路、新辦法,認真總結提煉形成可復制可推廣的意見建議;要“眼睛向內”——我省已經推出來的政策措施,要及時調研,敏于發現問題,善于提出調整完善的對策建議。
就具體方法而言,作者提出一要改進調研方法。福建是黨的群眾路線的重要發源地之一,調查研究的許多光輝范例就出在福建,如革命戰爭時期毛澤東同志的才溪鄉調查,改革開放時期習近平同志的“四下基層”等等,至今都是我們應當認真學習的楷模。調查研究不同于學術研究,必須切實改進作風、改進文風、改進學風。要深入實際、深入基層、深入群眾,認真思考、深刻分析、潛心研究,切實做到蹲下身子看“螞蟻”,深入基層摸實情,守住清靜勤鉆研。二要創新研究方式方法。在過去實踐中,我們積累了很多行之有效的研究方法,比如召開調查會、研討會、走訪調查、蹲點調查、典型調查、實地調查等。對這些調研方法應當繼承和完善,與此同時我們還要適應新的潮流,學習和運用現代的科學調研方法,如統計調查、問卷調查、抽樣調查、專家調查、網絡調查等,把現代信息技術引入調研領域,綜合運用經濟學、社會學、信息論以及規劃與優選方法、預測與評價方法等,拓展調查研究的渠道和方式,只有把傳統研究方法和現代研究手段結合起來,才能增強研究的科學性和時效性,提高研究工作的效率和研究成果的質量。所有這些,對于我們從事調研工作具有很強的針對性、實效性與可操作性,因而具有方法與方法論的指導意義。
《開局、問題、對策——廈門、泉州外經貿調研》《增合力、解難題——福州、漳州、寧德三市積極應對國際金融危機影響調研》《促回升、求持續、增實效——三明、南平商務工作調研》等調研報告是作者開展工作調研的生動案例,有面向全省全局工作,又有個別市縣的深刻解剖,橫跨農業、工業和內外經貿,有行業發展,又有行政監管;有發達地區跨越發展的快速嬗變,也有貧困山區扶貧攻堅的民生情懷。這些調研報告不僅研究了已經和將會發生什么,更研究了怎么辦,即更多地關注新舉措新辦法的研究,提供給黨委政府決策參考,親身實踐了作者提出的“眼睛向外” “眼睛向上” “眼睛向下” “眼睛向內”的調研工作要求。作者文中提出的大多數對策建議業已轉化為省委省政府出臺的政策措施。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既讀有字之書,又讀無字之書,為文立論往往引經據典、旁征博引,亦不乏身邊人、身邊事。《對黨忠 辦事實 讀書勤 待人和》一文是作者為省委辦公廳、省直機關工委上黨課內容的一部分,文中不但有孔子、朱子等言論經典,亦有岳飛、文天祥、焦裕祿、谷文昌等前賢事跡,更有黨史、國史、地方史等美談,以及現實中生動活潑的事例。說理不說教,談論如談心,絲絲入扣,滋潤心田。
作者出生閩西農家,憑自身的努力考上廈門大學,年近中年還“第二次上大學”在職研究生學習;從農民、民辦教師起步,歷經省直機關、高校以及省政府、省委領導等多崗位,既胸懷大志、仰望星空,又腳踏實地、接地氣,“如農夫晴耕雨讀,不懈怠”,眼界開闊并與時代潮流共涌,在黨的培養下,成為我黨的高級領導干部。《晴耕雨讀》一書展現的為人、為文與治學精神,與客家精神、時代精神相契合,并為黨性熔爐所鍛造,因而值得年輕干部所學習、所效仿。因此,該書也就正如福建師范大學原校長李建平教授所言,年輕同志“不僅學觀點、方法,還要學秘書長怎么做人,這是一本青年干部成長的重要教科書”。
(本文作者劉大可,歷史學博士,現任福建省委黨校副校長、福建行政學院副院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