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貼的時空藝術
——大衛·霍克尼的攝影作品解讀

曹紅梅（齊魯工業大學（山東省科學院），山東 濟南 250300）

一、大衛·霍克尼拼貼攝影思維的形成

英國著名藝術家大衛·霍克尼是新藝術手段的探索者。他的獨特的拼貼攝影思維的形成主要是受到自身教育經歷、立體主義藝術流派、中國傳統繪畫以及從事舞臺設計工作的影響。

大衛·霍克尼生活的時代背景、教育經歷，對他的拼貼攝影思維啟蒙具有重要的影響。在皇家藝術學院就讀期間受理查德·漢密爾頓的影響良多，他意識到抽象藝術并不能完全表達自己的意愿，便開始在繪畫中運用多種拼貼的手法進行創作。第二次工業革命后，整個國家掀起“反對傳統、反對所有一切既定的事實”的社會運動，藝術家們更多的運用攝影這個媒介表達自己的主觀觀念。大衛·霍克尼從歌劇舞臺設計中得到新的啟發，嘗試用鏡頭觀看世界，在現實重構空間。80年代初期，霍克尼開始著迷于照片拼貼。他采用拍立得照相機對物體以及環境進行多角度、分段式的拍攝，然后根據需要重新組合，產生一種影像重疊、節奏跳躍和空間延伸的效果。

20世紀初興起的法國的立體主義藝術流派對大衛·霍克尼創作有很大影響，其中畢加索對大衛·霍克尼的影響最大。從他的作品《藝術家與模特》、《科比有用的知識》中，我們可以看出他對畢加索的崇拜。[1]而1982年，他用復合寶麗來創作的拼貼攝影作品《黃色吉他靜物》，與畢加索創作的首張拼貼繪畫作品《拿吉他的人》也迷之相像。他對透視有其獨特的理解與運用，更加認同立體派的觀察方式,認為焦點透視的觀察方法單一且靜止,而這種理解也通過其攝影創作體現在作品中。他的作品《母親》，面部單一視點消失,從多個角度綜合的表現出一位歷經歲月,慈愛可親的母親形象。

此外，大衛·霍克尼的拼貼攝影思維的形成，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了中國傳統繪畫的影響。他把王翬所作的中國卷軸畫《康熙南巡圖》和弗美爾的《小街》的復制品，拿來比較它們各自的觀察方式。弗美爾采用焦點透視法、近在咫尺地觀察世界，而中國畫的卷軸，視點，角度都一直處于活動之中，隨著賞人觀看卷軸的動作而活動，重現了畫者在世界中的活動。東方繪畫對大衛·霍克尼產生了極大的觸動，作品《漫步京都龍安寺禪園》通過拍攝他自己的腳步，來說明他是邊散步邊攝影，從而打破西方藝術的傳統透視以及特定點拍攝。

舞臺設計也是大衛·霍克尼拼貼攝影創作歷程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戲劇《魔笛》中，怪獸的表現運用了立體主義拼貼的手法，甚至將物體的影子也被安排在同一平面里。《特里斯坦和伊索爾德》利用道具控制燈光，運用側光、側逆光的變化制造黎明即將到來的場景，使場景有了時間和空間的變化。戲劇舞臺設計的過程，引發了他的重新思考。原本在時間內運動的舞臺空間，被霍克尼演繹成新的二維的平面形象，并由此引發了他對二維平面化的表達方式能否重構展現多維時空的思考，這也為接下來的利用攝影探索立體空間提供了新的可能。

二、大衛·霍克尼拼貼攝影作品的藝術特色

大衛·霍克尼把立體主義的切割式透視和未來主義的速度感合為一體，加上對中國繪畫的散點透視和段落式取景引用，給他的作品增添了新的意涵。詹姆遜斷言：“后現代最明顯的特征是空間感的消失”。[2]他的移動視覺、多點透視在視覺上拓展了時間和空間，并產生了時空轉換的錯覺，帶來一種強烈的陌生感，產生了極度緊張、對抗和壓力的情緒。大衛·霍克尼拼貼攝影作品的藝術特色主要表現在四個方面：畫面充滿了多視角的戲劇性效果；實現了時空的連續性；強調過程的重要性；極簡的拼貼方式形成強烈的視覺感受。

畫面中存在多個視點使得大衛·霍克尼的拼貼攝影作品充滿了戲劇性效果。在他的作品《滑冰者》中，移動的物體本身是運動的，然后把運動過程中出現的每個動作、姿勢全部拼貼在同一個畫面里。被攝對象本身是旋轉的，再加上拼貼的扭轉，拼貼出一種流動的空間，帶來了更強烈的現場感。他的拼貼攝影作品中，視點、角度都隨著觀賞動作而活動，移動的觀者本身也可以成為畫面里的主角，這就重新確立了時間與空間觀念。

其次，大衛·霍克尼把不同時間、空間的圖片拼貼在一幅畫面上，相關的與不相關的內容并置在一起，形成一種多層次的、困惑的空間效果，使得現實和幻覺的差異變得曖昧不清，實現了時空的連續性，這也是拼貼所具有的獨特氣質。在他的拼貼攝影作品《陽臺與陰影》中，把這種曖昧關系表現的淋漓盡致。由大塊的玻璃、漏空的天花板形成的二次反射出現了一個虛幻的四維空間，讓你不知身處何地，而露底的藍色又能把我們帶回現實。

在大衛·霍克尼的拼貼攝影作品中，從不同的角度同時觀看同一樣物體時，好似把不同時空出現的物體放在同一個虛擬時空里。他在拍攝《開花結果的公路》時，他先選取天氣比較好的8天，每天在相距不遠的幾平方米之內，對外進行扇形樣的發散式拍攝兩小時。每張圖片都使用小光圈去拍攝，以保證前景和遠景的清晰。然后，他又從不同的視角解構風景，所有的景物都荒誕的出現在一個畫面中，多個視角的拍攝也使得空間變得更大。而把從起點到終點的過程中所看到的，通過記憶把它拼貼在一個畫面中，這樣就突顯了過程的重要性。

此外，在大衛·霍克尼的拼貼攝影作品里，眾多的“補丁”讓我們清楚地意識到，眼前的作品是由許許多多時間和空間集合而成的，這是一張普通的街景照片無法比擬的。[3]作品中，他想要突出的地方就會多進行拍攝，想隱沒的部分干脆省略。這種極簡的處理方式與畫面中心的細致復雜的拼貼手法形成鮮明對比，讓觀者形成了更強烈直觀的視覺感受。例如，作品《椅子上的人》，老人的手作為主體在畫面中反復出現多次，有的雙手交叉，有的在扶著座椅或緩慢抬起等，出現了6個手的動作。他的這種將物體的不同拍攝視角、不同光線都交疊在一個畫面中的拍攝方式，拓展了攝影語言表述的可能性。

三、總結

舒爾茨曾說過：“人類自古以來，不只在空間中發生行為、知覺空間存在于空間、思考空間，為了作為現實的世界形象表現自己世界的結構，還在創造空間。”[4]在大衛·霍克尼的拼貼作品中，他把某一部分進行反復的拼貼，制作出戲劇般的偶然性效果。而在這種偶然性里，又存在著一種嚴謹的內在構成，這種新的思維創作方式折射出人類現代社會的心理狀態。大衛·霍克尼的作品，可以使我們的內心得到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