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剛狼3》看超級個人英雄類影片的沒落之勢

□牛蕾

一、個人英雄主義情結

在好萊塢類型作品中，不管是西部片還是科幻片、動作片甚至懸疑片，很多類型片都是塑造英雄的，而這些英雄一般是個體的獨立的存在，如堅毅粗獷的西部牛仔、神勇無敵的科幻英雄，諜戰片中深入虎穴的特工，都以一己之力對抗強大的敵人或艱難的困境。個人英雄主義一直是好萊塢類型電影的一種重要的精神傳達，這在美國的歷史和文化上都有其深層的原因。而科幻作品中的超級英雄類影片最能彰顯美國個人英雄主義情結。

眾所周知，好萊塢一手打造的超級英雄系列占據了科幻動作片的半壁江山。真正的超級英雄系列電影應該從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算起。冷戰時期壓抑敵意的氛圍使得人們內心渴望一種有力的精神力量，而超級英雄形象正好滿足了當時人們的需求。在后來長達40多年的科幻電影史上，DC和漫威兩大陣營先后打造出一系列人們熟悉的超級英雄人物，如超人、蝙蝠俠、神奇女俠、蜘蛛俠、金剛狼、美國隊長、鋼鐵俠、雷神托爾、綠巨人、蟻人、黑豹、刀鋒戰士等。這些超級英雄系列電影大都擁有超越常人的力量，憑借自己無可置疑的道德立場，以一己之力拯救世界于水火，彰顯個人英雄主義情結。此類超級個人英雄系列的科幻作品主打科幻動作的商業元素，追求酷爽、刺激，但觀眾的審美疲勞以及在敘事層面上缺少深入，很難有持續的生命力。在近些年的作品中尤其可見超級個人英雄類影片的變化，連帶著個人英雄主義也越來越被“協作精神”所取代，下文將從《金剛狼3》來透析超級個人英雄類影片沒落的趨勢。

二、《金剛狼3》對西部片的惺惺相惜

《金剛狼3》整個影片貫穿西部片的元素，似乎在緬懷西部片曾經的風采，面對現實中該類影片的沒落卻只有悲傷與無奈。

從影片場景呈現來看，《金剛狼3》多是西部風光。片中羅根接到護士租車求助，去往位于美國西部的北達科達州——X戰警漫畫中的伊甸園。從地理位置看，這段旅程在影像風格上呈現西部風光是合情合理的。蠻荒、粗獷的西部背景讓暮年落魄的羅根更顯蒼涼。

還有一個最為明顯的表現，是影片中的一段戲中戲——經典西部片《原野奇俠》的片段。勞拉和X教授在旅店房間看西部片，片中一段臺詞正好成為本片結尾對暮狼的悼詞以及對人物抉擇的升華。“人必須忠于自己，喬伊，不能違背自己的本性，我試過了，可最終還是不行，喬伊，帶著殺戮活下去很艱難，這條路沒有退路，是對是錯，你都得背負一生，現在快去告訴你媽媽，告訴她一切都好，山谷里再不會有槍聲了。”影片在播放這一片段時，兩個推鏡頭，一個逐漸推近《原野奇俠》中的人物，另一個鏡頭推近勞拉。兩個鏡頭的組接把這種生命抉擇嵌入勞拉的內心。

而整部影片對西部片惺惺相惜之情更隱秘地表現在對西部片的經典之作《殺無赦》的內在精神的契合上。首先，《殺無赦》和《金剛狼3》開頭的人物狀態幾乎是一樣的，曾經的英雄落魄不堪，一個深陷貧困，跌倒在泥濘的豬圈，另一個被一幫偷車的嘍啰欺負，雄風不在。其次，在后面的故事主線的設計中，也有明顯的相似性，一個作為賞金獵人，重新拿起槍，另一個為了籌錢買“逐日號”接了一單長途的活。最后，雖然兩個人的出發點并不是基于俠義，都是出于利益的考慮，但是都沒有影響在故事的高潮部分人物的道義擔當和英雄氣概，在故事的結尾人物重新回歸到英雄的定位。不同的是《殺無赦》中的牛仔復仇之后離去，而《金剛狼3》中的暮狼羅根死在戰場。（據說，休·杰克曼在拍攝這部影片時的靈感也來自于《殺無赦》，并在最初傾向以羅根不死為結尾。）而從兩部影片的立意上來看，《殺無赦》是在緬懷日薄西山的西部片，《金剛狼3》也可被看作是超級個人英雄類影片勢頭不再的注腳。一個時代過去了，無法再現曾經的輝煌，于西部片而言如此，于超級個人英雄類科幻片亦是如此。

而不管怎么說，《金剛狼3》都在影片制作上包含著深刻的用意和深沉的情感，與概念化的超級英雄片形成極大的反差。作為一部影評人向來不屑的超級英雄片，《金剛狼3》口碑炸裂，IMDB評分8.9，爛番茄93%，華爾街日報直接給出了滿分，由此可見《金剛狼3》在影片故事講述和意義層面的完美演繹。

三、觀念變化與敘事缺陷

目前我們在電影市場上看到的超級英雄類科幻作品，從主人公和敘事線來看，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彰顯個人英雄主義的超級英雄片，一類是英雄協作的超級英雄片。從近幾年的電影市場看，超級個人英雄的作品逐漸呈下落的勢頭，而強調協作的英雄片開始大量出現。

我們從近些年上映的作品中看看能否得出上述判斷。其實《金剛狼3》不單用超級個人英雄的暮年來影射科幻作品中超級個人英雄類影片的沒落，而且還隱含著X戰警協作為尚的影子。

在2009年DC的《守望者》中，更是明顯地指出了個人英雄的悲慘下場，當和平環境不需要英雄時，超乎常人的力量就是一種威脅，個人英雄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只有在世界面臨最大的敵人時，才成就人類的團結。團結就是一種協作精神。可惜DC公司這部滿是英雄的反英雄作品雖然飽受贊譽（它是唯一一部獲得了科幻藝術界至高榮譽——雨果獎的漫畫作品，《綜藝》雜志稱其為“世界頂尖藝術家的巔峰之作，漫畫小說史上的里程碑”），但其中的深意并沒有被喧嘩的電影市場領會，《守望者》黑色的影像風格，給超級英雄片一貫的明亮調子加上陰郁悲觀的情緒。另外，在2016年的《美國隊長3：內戰》中，雖然片名以個人英雄名字命名，但其實還是一個講求協作的群戲，片中簽訂的《索科維亞協議》是一部用來約束復仇者聯盟成員的協議，要求復仇者的成員必須公開亮明自己的身份接受政府的監管，且必須在政府允許的情況下才可行動。復仇者團隊成員都是超級英雄，而這個協議就是建立在對超級英雄強大能力的恐懼和不信任上，要立法約束英雄個人的行為，要經過審查批準才能行動，在一定程度上暗示了個人英雄被質疑。《蜘蛛俠3》雖然票房口碑都不錯，但對超級英雄個性的設置早已與傳統的超級個人英雄大相徑庭。而科幻作品中，仍有一些超級英雄人物悉數登場，都只是漫威在為《復仇者聯盟》積蓄力量。2012年的《復仇者聯盟》、2014年的《銀河護衛隊》、新近的2017年的《勇敢者游戲》、2018年的《頭號玩家》以及《黑豹》也都是組團打怪的節奏，摒棄之前英雄的個人秀，而強調完美協作帶來的成功。從這些現象上來看，超級個人英雄類影片已經成為了明日黃花，呈現凋零之勢。

從敘事上講，超級個人英雄類影片確實存在不足。

（一）單一的敘事線，千篇一律的困境設置，連高潮部分的沖突也很難出新意，缺乏創新的反復致使超級個人英雄類影片造成觀眾審美的疲勞。

（二）圍繞個人英雄的單主人公的設置較復合主人公的設置及多主人公的設置的劇作，在情節線的設置上呈現天然的不同。前者人物個性已定，主線明晰，而復合主人公能在人物關系的設置上呈現更多元的組合，在人物搭配上出戲。而多重主人公可以讓故事呈多線敘事，增加敘事維度。《銀河護衛隊》系列電影中，復合主人公由性格各異的人物配置成團隊，通過協作漂亮地完成任務而且打得又好看，驚險元素不減，情感可以是單一的愛情，也可以有多元化的表現如親情、友情等，人物塑造比單純的個人英雄更加飽滿。

（三）從商業元素上分析，復合主人公和多重主人公都能在喜劇、懸念和動作場面呈現等元素上更具看點。

（四）出于對人性的不信任，個人英雄無所顧忌、自作主張的行事風格已經不被輿論所認可，《守望者》里，個人英雄剝下光環，《索科威亞協定》對英雄行為的限制，都是證明。

四、結語

《金剛狼3》用暮年羅根影射了這一類影片的現狀。這部致敬和緬懷之作，深沉而悲情地預言了超級個人英雄類影片的沒落之勢。影片舒緩的節奏，像一個遲暮的老人在泰山壓頂的驚險情境中，依然能淡定地慢下節奏塑造人物，用反英雄的策略塑造了一個即將成為回憶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