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黑色愛情電影初步研究

王寧娜（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傳播學院，上海 200240）

愛情是電影中最常見、最永恒的題材之一。愛情電影指以愛情為主要表現題材并以愛情的萌芽、發展、磨難直至戀人的大團圓或悲劇性離散結局為敘事線索的電影類型。[1]這一類型電影具有極深的文學淵源，早在莎士比亞時期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就包涵了愛情電影最常見的敘事模式。愛情的結局有喜有悲，但萌芽、發展和磨難都是愛情電影中的關鍵線索，這一題材很容易引發觀眾的情感共鳴。而“黑色電影”主要是指歸屬在犯罪片以及偵探片里的一種特殊風格的電影，往往都較為注重道德層面上的腐化，一般的媒體界認為嚴格意義上的黑色電影應當是好萊塢在20世紀四五十年代前后出品的黑白電影。[2]

根據愛情與黑色犯罪事件的關系，可以將中國經典的黑色愛情電影分為三大類，第一大類為“為愛獻身型”，《白日焰火》（中國，2014）和《李米的猜想》（中國，2008）都可以劃歸為此一類型?！栋兹昭婊稹分校褐拒姙榱穗[瞞吳志貞的殺人事件，假冒死亡，寧愿做一生的“活死人”來保護自己的妻子。他所做事件的原動力都來自于對吳志貞的愛?！独蠲椎牟孪搿分蟹轿亩阍诶蠲渍也坏降牡胤剑[瞞自己的身份，走入販毒的歧途，但他的本意是想努力去實現李米開超市的愿望。最終身份暴露的他從天橋一躍而下，他用最極端的方式“獻身”于自己的愛情?！断右扇藊的獻身》更是經典的“為愛獻身”題材，智力超群的數學老師為了救自己心愛的人，與警察與教授展開智力對決，用盡手段迷惑警察，不惜殺死流浪漢，也不惜奉獻出自己的生命。

第二大類為“愛情發展與犯罪行為同行”，電影《火鍋英雄》（中國，2016）可以視為此一類型。欠下賭債的劉波被高利貸幫派威脅，和兄弟合伙經營的洞子火鍋又瀕臨倒閉。擴充火鍋店時卻意外打通了銀行金庫，人生似乎面臨轉機之際他找到了在銀行工作的于小惠。曾經喜歡過劉波，現在也渴望改變生活困境的于小惠選擇和劉波一同制定周密的盜款計劃，兩人的感情也日漸升溫。國外經典黑色愛情電影《雌雄大盜》（美國，1967）和《白夜行》（韓國，2009皆為第二類型。《雌雄大盜》中，女招待邦妮和無業游民克萊德結伙搶劫銀行，倆人的感情也有細膩的刻畫?！栋滓剐小分校粚Ρ舜讼鄲鄣哪信?，一個生活在黑夜里，一個在白天行走，看似沒有交集的兩個人卻合作了一起起驚人的犯罪事件。

第三大類為“犯罪阻隔愛情型”，主人公在道義與愛情之間徘徊、猶豫、矛盾，但最終做出選擇。經典黑色愛情電影《玉觀音》（中國，2011）、《一場風花雪月的事》（中國，2013）可以劃歸為此一類型?！队裼^音》中，緝毒警察安心在即將與未婚夫鐵軍結婚時，偶然結識了很有魅力的男青年毛杰。兩人在彼此完全陌生時，墜入了愛河。墜入情網的安心在識破毛杰的毒販身份后，也陷入了痛苦的糾結當中?！兑粓鲲L花雪月的事》里，臥底警官呂月月與罪犯產生感情與聯系，在逃離與糾葛中作出選擇。

從人物設置上看，黑色愛情電影既關注底層小人物，又彰顯“非一般人”的跌宕人生。不僅僅關注犯罪現象本身，更揭示罪行背后人物的成長背景、愛情經歷和矛盾抉擇。人物性格通常復雜多層面。《白日焰火》對吳志貞這一人物的塑造也極具中國特色。黑色電影里的女性往往是外表艷麗、內心狠毒的蛇蝎美人，如《雙重賠償》里與保險推銷員合謀殺害丈夫的菲麗絲便是典型，但《白日焰火》并未按固定模式將吳志貞塑造成艷麗性感的女人。相反，吳志貞的飾演者桂綸美一向以文藝氣質取勝，她在片中的形象美麗柔弱，正是中國傳統文化所欣賞的小鳥依人、我見猶憐的女性類型。[3]吳志貞清新文藝的形象令電影中眾多男性不自覺地落入陷阱。但柔弱的外表之下卻隱藏著難測的內心?！断右扇藊的獻身》中的石泓智力超群，卻抑郁不得志，只能在一所普通中學擔任數學老師。為了女主，他甘愿“獻身”，悲壯的愛情令人扼腕，縝密的布局、高明的策劃令觀眾驚嘆，但真相背后所折射出的人物的復雜人性更令人心驚肉跳。為了制造女主的“不在場證明”，竟然殺死流浪漢充當尸體。智力超群的他卻陷入歧途。愛情與犯罪的交織令觀眾糾葛、扼腕。

從影片主題上看，黑色愛情電影所涉題材很多涉于邊緣地帶，話題度高。犯罪事件、黑色暴力事件等引人注目。主人公在愛情和各自人生所做的抉擇折射出的人生觀和人性維度也引發深思?！独蠲椎牟孪搿分欣蠲缀头轿亩际谴蟪鞘兄衅吹男∪宋?。方文深愛自己的女友，卻急于想掙大錢，實現女友的心愿，在不甘和迷失中走向歧途。他們是大城市中普通又不普通的一對男女。當愛情“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卻也是愛人真正消亡之時，如此悲愴慘烈的黑色愛情令人思索愛情與人生的涵義。

電影是一種語言，它通過訴諸人的視聽感知，營造出一個源于現實又有別于現實的藝術時空。黑色愛情電影中的故事往往讓人匪夷所思，但其間涉及的人物類型、空間場景總是能從生活中找到影子。《白日焰火》冰涼凄清的城市，《李米的猜想》中逼厄壓抑的空間，《嫌疑人x的獻身中》中的單親媽媽和抑郁不得志的男人。黑色愛情雖然講述的故事非同尋常，但源于現實，也指涉現實。故事本身帶來的影像魅力之外，更有對現實的警醒意義。人性的復雜維度和各自的選擇、結果令人深思，也給人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