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瑩(河南大學,河南 開封 475001)
說起體現中國古典文學和音樂高度融合的聲樂藝術表現形式,必然非古詩詞藝術歌曲莫屬。在浩如煙海的中華文化中,它是典型的代表,其歌詞言簡意豐,結構凝練,體現出中華民族特有的文化精神。道情《漁翁》作為古詩詞藝術歌曲中的典型作品,用精煉的歌詞充分描寫了漁翁自由自在的天地,表現了其無羈無絆的性格,同時也道出了作者對功名利祿的蔑視,以及對漁翁生活的向往。對歌曲的創(chuàng)作背景、歌詞的解析和演唱處理的討論,有利于更深刻的表達歌曲的思想感情。本文采用的是鄭燮作詞,王震亞編曲的版本(見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中國藝術歌曲選集》上卷)。
道情是一種曲藝形式,一開始是源于演唱道教歌曲的道曲,大多宣傳出世思想。南宋時,有人開始用簡板和漁鼓作為伴唱樂器,其內容形式以唱為主、以說為輔,道情的編寫也更顯通俗,到了明清時期,道情的演唱更為興盛。
道情《漁翁》的作者鄭燮,字克柔,清代著名書畫家,號板橋,江蘇興化人。早年家境貧窮,在友人資助下入學。乾隆元年中進士,歷任山東范縣、濰縣知縣,他廉政愛民,深受百姓尊敬。后來因荒年為民請賑,助民勝訴,得罪豪紳而被罷官。晚年寄居揚州,以賣畫為生。他詩、書、畫俱精,《道情十首》是他的代表作,而《漁翁》則是《道情十首》的第一首。
關于《道情十首》創(chuàng)作時間,歷來頗有爭議。一說作于雍正三年,一說作于雍正七年。裴景福《壯陶閣書畫錄?清鄭板橋書道情卷》中《道情十首》的跋語是:“雍正三年,歲在乙巳,予落拓京師,不得志而歸,因作《道情》十首以遣興。”而傳世的《板橋集》中說作于雍正七年。這兩種說法都出自鄭板橋本人,因此也分不清孰是孰非了。
古代的文人墨客一般不會直抒胸臆,通常將自己的情懷寄予他物,因而古詩詞藝術歌曲的唱詞多是對現實生活中各種人、物進行勾畫描寫,借以抒發(fā)自己的情懷。宋代李仲蒙有言:“敘物以言情謂之賦,情物盡者也;索物以托情謂之比,情附物者也;觸物以起情謂之興,物動情者也。”[1]鄭板橋也在《漁翁》中寄托了自己的情懷。
道情的開場白寫到:“我先世元和公公,流落人間,教歌度曲。我如今也譜得道情十首,無非是喚醒癡聾,銷除煩惱”,也許他是想要借此“醒人醒世”。鄭板橋怎樣讓人“醒”?且聽他描述,“文章兩漢空陳跡,金粉南朝總廢塵,李唐趙宋慌忙盡。最可嘆龍虎盤踞,盡消磨燕子春燈”,功名利祿是靠不住的,時光匆匆流逝,功名最終都要化為塵土,在鄭板橋看來,反倒不如“老漁翁,一釣桿,靠山崖,傍水灣,扁舟來往無牽絆。沙鷗點點清波遠,荻港蕭蕭白晝寒,高歌一曲斜陽晚。一霎時,波搖金影,驀抬頭,月上東山。”最后兩句寫時光一點一點逝去,很使人警醒。《漁翁》是道情十首中的第一首,字字寫景,句句是情,聽起來意境悠長遼遠,心神俱寂,怎不教人偃息塵心,頓生出世之感?道情《漁翁》的歌詞通俗易懂,簡潔凝練,善用比、興,其意深沉宏遠,具有縱觀千年的歷史意識和醒世覺人的勸誡作用。
古詩詞藝術歌曲所表現的是詩歌和音樂的完美結合,在演唱這一類的作品時,演唱者不僅要真正了解詩人創(chuàng)作時最初的內心想法,也要對作品本身有所了解,發(fā)揮演唱者本身的創(chuàng)造性思維,營造出作品的意境。道情《漁翁》這部作品作于鄭板橋仕途失意時,應當包含被誣陷誹謗的不公,被貶謫的無奈等多種復雜的情感,演唱者可從這些方面去把握作品的基本情調。
昆曲是傳統民族聲樂演唱的活態(tài)形式,它最大的特點是行腔優(yōu)美,語調纏綿婉轉,對昆曲的學習有利于演唱者更快建立對作品演唱風格的把握,在《漁翁》中加入昆曲的演唱技巧更能增強作品的表現力。[2]同時,由于傳統音樂的曲譜只記錄骨干音,所以演唱者在演唱這首作品時,可在骨干音的基礎上自由發(fā)揮,以達到傳統音樂的審美要求。
道情《漁翁》產生于南方的揚州,其演唱風格與北方歌曲有很大的不同。具體特征有以下幾點:首先是歌詞言簡意豐,韻律悠長,情感表達委婉含蓄,比、興的修辭手法使得作者心中的感慨和情懷表達的更為酣暢淋漓。演唱時輕柔溫婉的表達更能抒發(fā)出作者細膩的情感;其次是氣息的支撐。沈湘教授曾指出:“呼吸是歌唱的基礎,氣息是歌唱的動力。”氣息運用的恰當與否直接決定了作品的質量。唐代段安節(jié)在《樂府雜錄》中也指出:“善歌者必先調其氣,氤氳自臍間出,至喉乃指出噫其詞,而分抗墜之音,既得其術,即可致遏云響谷之妙也。”道情《漁翁》的節(jié)奏具有慢而從容的特點,較長的樂句更加需要演唱者的氣息深沉而穩(wěn)定,給觀眾一種隨意、自在的感受;最后是潤腔方面,把握古詩詞藝術歌曲的韻味對于歌曲的演唱至關重要,而韻味又可以通過一定的潤腔技巧來展示,因此,把握必要的潤腔技巧是體現歌曲韻味的關鍵。這部作品以連音作為主要的潤腔特點,旋律多級進,要求演唱更為婉轉、抒情,同時,加入的搖音與裝飾音也更能體現歌曲的韻味和感染力。
古詩詞藝術歌曲是我國古典文學與音樂的完美融合,也是新時代民族聲樂技術不斷總結創(chuàng)新的結果,它是詩歌與音樂的結晶,既升華了我們的民族語言,也豐富了我們的音樂語匯。道情《漁翁》作為古詩詞藝術歌曲的經典代表之一,具有多樣的審美意義與價值,充分顯示了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深厚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