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蓓(內蒙古師范大學美術學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00)
阿爾寨石窟(寺)坐落于內蒙古鄂爾多斯市鄂托克旗阿爾巴斯蘇木東北部草原上一處拔地而起的紅色砂質巖山包上,俗稱百眼窯,“百”為多之意,因在石山包上開鑿有百余座大小石窟而得其名。石山山頂較為平整,略呈方圓形,四周陡峭巖壁,整體呈桌型。石窟開鑿在砂巖陡壁之上,分為上中下三層,現存并確認有編號石窟67 座(其余均被風沙掩埋或坍塌),26 座浮雕石塔,山頂有6 座建筑基址,山南坡有2 座蒙古包基址。[1]由于歷史原因和自然因素,整個石窟自然損毀和人為破壞十分嚴重,目前有43 座保存較為完整,還有4 座沒有完工,雖然如此,但仍是內蒙古西部草原上極為珍貴也實屬罕見的藏傳佛教石窟,也是集一座禮佛與祭祀雙重功能的石窟寺,石窟寺內的壁畫涵蓋了漢傳佛教和藏傳佛教各派甚至苯教的內容,因此又稱為“草原敦煌”。
阿爾寨石窟(寺)開鑿年代學術界尚未定論,但是目前官方流行說法為,阿爾寨石窟(寺)開鑿于北魏中期,[2]經過西夏的發展,全盛于蒙元時期,后延續至明清之際。
1.北魏時期,根據專家對阿爾寨石窟(寺)第10 窟等洞窟開鑿形制的研究,發現與云岡、寧夏須彌山、敦煌在北魏時期的洞窟有著相似之處,石窟平面為方形,石窟中央雕刻成方形塔柱,后壁開鑿佛龕,這種中心塔柱石窟雖然在之后的朝代也有修建,但是多流行北魏時期,因此推斷阿爾寨石窟(寺)開鑿年代可能為北魏中晚期。
2.西夏時期,西夏時期阿爾寨地區歸西夏宥州所屬,在阿爾寨石窟石窟出土的西夏文物證明了“西夏王朝在其管轄境內廣修廟宇大開石窟之舉”。西夏早期受宋朝影響,石窟的壁畫內容和形制均沿襲北宋,受漢地畫風影響較深,但是西夏晚期藏傳佛教中的噶瑪噶舉派和薩迦派都已傳入西夏,因此阿爾寨石窟(寺)在這一時期壁畫的內容與形制以藏密題材為主。
3.蒙元時期,據《蒙古秘史》記載,成吉思汗在進攻西夏時,曾途徑鄂托克地區,曾在阿爾寨石窟(寺)養傷。早在蒙古汗國立國之初,成吉思汗就通過西夏與藏傳佛教有所接觸,直至忽必烈將藏傳佛教奉為國教,因元代統治者對藏傳佛教的尊崇,包括阿爾寨石窟在內的許多石窟均出現了藏傳佛教為題材的壁畫、造像,同時阿爾寨石窟還出現以紀念成吉思汗為題材的壁畫,這一時期的阿爾寨石窟(寺)兼具了祭祀與禮佛的雙重功能。
4.明朝時期,明朝初期,蒙古統治者退居蒙古草原,形成與明廷相對的北元,鄂爾多斯部于天順年間進入到黃河南岸,逐漸與青海地區的藏傳佛教恢復關系,之后土默特萬戶阿拉坦汗將藏傳佛教格魯派引入,并且格魯派領袖索南嘉措親赴鄂爾多斯地區傳教,至此藏傳佛教再度盛行于草原,而阿爾寨石窟(寺)也再度興盛,[3]畫面中也出現了格魯派祖師宗喀巴大師的形象,這一時期的壁畫風格具有強烈的草原民族的地方特色。
藏傳佛教最初與蒙古統治者的接觸政治原因占據主要因素,但隨著藏傳佛教在蒙古地區傳播,藏傳佛教藝術既接受了蒙古民族傳統文化的影響,也豐富了蒙古族的傳統文化,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蒙古地區的藏傳佛教藝術,阿爾寨石窟(寺)中留存的壁畫,匯集了漢傳佛教和藏傳佛教圖像,同時又有具有濃郁民族特色的世俗壁畫,石窟中還保留大量的回鶻蒙古文題榜,都反映出不同時代各民族文化的交融以及藏傳佛教教義與民族本土化的融合。
阿爾寨石窟(寺)與宗教密切關系這是毋庸置疑的,阿爾寨石窟(寺)中的壁畫所煥發出的震撼,既源于宗教的內涵,也源于藝術的魅力,石窟的風格與形制都體現著由其宗教內容而啟發給藝術家無窮的想象力和創造力,然而藝術化的具體細節又使宗教富有神話般的色彩,所彰顯的內涵即是宗教意義。
所以說,阿爾寨石窟(寺)是將藏傳佛教藝術,風格濃郁的西夏文化和中原漢地文化與蒙古族傳統文化藝術相融合,從沿襲到創造,形成獨具特色的石窟藝術,是藏傳佛教與民族本土文化相融合的最好印證,是多元文化凝鑄的蒙古族民族精神。
從內容上看,阿爾寨石窟壁畫表現的題材內容十分寬泛包容,除了繼承傳統藏傳佛教題材之外,還出現大量的表現蒙古族歷史典故等表現蒙古民族生活的作品,以及表現成吉思汗黃金家族的《成吉思汗家族圖》,忽必烈接受藏傳佛教的《密宗灌頂》等。總的來說可以歸為三大類:一是以藏傳佛教密宗為主的佛教內容的壁畫;其次,主要反映與成吉思汗和蒙元文化相關的歷史題材及社會世俗內容的壁畫;三是大量回鶻蒙古文、藏文和梵文榜題。
從構圖上看,阿爾寨石窟(寺)壁畫在構圖上出現最具特色的是網格式布局,這種構圖形式具有連環畫般的長于敘事的特點,基本上是一個完整而有不同人物或不同情節的內容以方形網格或豎、或橫、或多列分割成方格狀,于方格內展開每一個故事情節,使方格畫面內容既有聯系,有各有獨立的表現內容而有所區別,網格形式視題材內容和場景的不同又可分為橫排多行分格式、多行多列分格式和滿壁分格式三種。
同時,阿爾寨石窟壁畫的顏色也極具蒙古民族的象征色彩,“特別是紅、黃、藍、綠、白等顏色表示的象征意義有很強的民族性特點。”[4]在第31 窟、32 窟的壁畫空白處,標有蒙古語“無色”、“空白”或“青”、“藍”等繪制壁畫的詞語,[5]不僅反映出繪制壁畫的人通曉蒙古語,同時也說明這些顏色的石壁畫中的常用色,通過壁畫中的色彩,體現出了強烈的地域性、民族性和蒙古民族對于色彩的感情。
阿爾寨石窟(寺)的發展,展現了北方草原蒙古民族的文化與藏傳佛教、中原文化以及西域文化的融合,盡管留存較少,但是依舊反映了阿爾寨地區在各個時期的藝術水平和審美文化特征。阿爾寨石窟(寺)作為宗教的外化表現形態,并始終詮釋著宗教教義,從這個角度來說,它是依附于宗教的。然而,當我們從藝術的角度去探尋,會發現所蘊含的文化內涵更為豐富和深邃,自藏傳佛教蒙古地區傳播開來,蒙古民族對于宗教兼容并蓄的態度,促進了宗教藝術多元化的融合發展,使得阿爾寨石窟(寺)的表現出一種博大而包容的姿態,在繼承藏傳佛教藝術傳統的同時,創造出了充滿智慧,富有生命力的作品和有著民族象征性的藝術風格,成為佛教藝術上一處珍貴的藝術珍寶。
注釋:
[1][5]李少兵,索秀芬.阿爾寨石窟寺[J].內蒙古文物考古,2010(2).
[2]根據佟德富教授一文《藏傳佛教石窟明珠:阿爾寨石窟》中的敘述,根據王大方,巴圖吉日嘎拉,張文芳等專家的看法,阿爾寨石窟開鑿于北魏中期。
[3]根據佟德富教授一文《藏傳佛教石窟明珠:阿爾寨石窟》:阿爾寨石窟山頂廟宇遺址中的明代建筑構件和青花瓷可證明這一時期的阿爾寨石窟的狀態。
[4]烏力吉.圖像與闡釋[M].遼寧美術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