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鑫(內蒙古師范大學雕塑藝術研究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1517)
在北方草原上,北方游牧文化的載體有兩大族系,分別是發源于蒙古高原西部的匈奴-突厥-回鹖族系和發源于蒙古高原東部至大興安嶺地區的東胡-烏桓-鮮卑-契丹-蒙古族系。他們都在中國歷史上有過重要地位,創造過輝煌的文化,同時也創造了不同于中原文化的精美藝術品,有著其獨特的歷史價值及藝術價值。在幾千年以來的北方民族文化中,不同時期的民族文化藝術由于地域文化以及歷史宗教各有差異,但又由于文化的交流碰撞,在發展過程中產生了許多共性的特征,是一個既區別又相通的藝術形式。
契丹族源自東胡后裔鮮卑人的一個支系唐朝時期形成部落聯盟,公元907年建立遼國,這個北方草原地區的游牧民族在建立國家之后,經濟文化方面得到了空前的發展,藝術品方面也有了很大的發展,尤其是在金屬器方面和陶瓷器方面。同時遼代也積極吸取中原漢文化,在陶瓷器方面,由于契丹人的游牧傳統與中原農耕文化有所區別,因而根據本地文化進行了一定的改造,以適應當地生活的需要。
遼代的藝術品風格具有氣勢雄渾的風格特點,折射出北方草原的雄渾和粗獷,這是契丹民族的民族性格的真實寫照。契丹民族既有反映其民族性的特有風俗習慣,也有反應與各民族交往吸收各民族風俗的變異性。其中捺缽文化就是一個對于契丹文化來說非常重要以及獨特的文化現象,與其游牧民族的生活習慣息息相關,進而也極深的影響了遼代的藝術品風格面貌。
遼代的捺缽文化為契丹語音譯,類似中原漢族皇帝的行宮概念。“秋冬違寒,春夏避暑,隨水草就畋漁,歲以為常。四時各有行在之所,謂之‘捺缽’”契丹族的四時捺缽不單純是遼代皇帝違寒避暑的旅游之所,而且是處理國家大事的行政中心。春捺缽有四處,鴨子河,即混同江;達魯河,即長春河;魚兒濼,在長春河附近;鴛鴦濼,今河北張北縣。春捺缽的時間是從二月末至四月中旬,約一個半月,重要活動主要有兩項,一是鑿冰鉤魚;二是撲鵝打雁。契丹族春捺缽的頭魚宴和頭鵝宴雖然是契丹皇帝的統治階級大宴群臣之宴,但也是契丹族漁獵生活的證明。夏捺缽,無固定場所,多在吐兒山,吐兒山在黑山東北300 里,近饅頭山。據考證,吐兒山即托古烈山。夏捺缽的時間是從五月末旬、六月上旬至七月中旬,其內容有兩項,與北南臣僚議國事,暇日游獵。秋捺缽“伏虎林”,七月中旬納涼處起牙帳,入山射鹿及虎。林在永州西北五十里。秋捺缽也反映了契丹族涉獵的生活方式冬捺缽為廣平淀,在永州東南三十里,本名白馬淀。東西二十余里,南北十余里。冬捺缽活動,除了與北南大臣會議國事,時出校獵講武以外,尚有兼受南宋及諸國禮貢。
遼代的四時捺缽雖然是皇帝一行的活動,但也折射出傳統的契丹族的生活面貌,同時影響了其生活用具及工藝品的藝術風格,以及造型風格。契丹族的陶瓷器造型的突出特點是實用性很強,器物便于攜帶,正是適應游牧民族的生活習慣。從契丹族的飲食來看,他們雖然是游牧民族,以乳肉為主,遼代政權建立之后與農耕民族廣泛接觸,糧食成為主食,一些農耕民族的飲食習慣也為契丹族所接受,因此遼代陶瓷器具形成了中原形式和契丹形式兩種風格瓷器并存的局面,也說明了自古以來民族之間是相互影響,相互依存的,各民族藝術風格也不是一成不變的,那些閉門造車的人是不會有出路的,只有放開眼界,吸收采納其他民族的優勢,同時發揮所長,才能把本民族的精粹發揚光大。遼代建國后由于在統一的政權之下,各手工業有了長足的發展,在吸收了唐宋文化的特點之外,還根據本民族游牧生活的需要創造了許多符合自身文化特點的陶瓷造型。多年以來在內蒙古、遼寧、河北、山西等地先后發現了多處遼代窯址,并有大量的陶瓷殘片出土。窯址常見的一種茶綠釉雞腿壇(瓶),肩部多劃有“徐”“孫”等漢字。產品種類甚多以白瓷為主,造型大致跟中原相似,而精品堪與定窯媲美。雖亦燒制磁州窯系的剔花器物,但不如北宋產品精致。有一種說法認為該窯就是遼代官窯,但迄今并未發現帶有“官”字款的殘器,以粗瓷居多。內蒙古林東窯,窯址在內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林東街南三里遼上京一臨潢府故城的皇城遺址內,此窯與缸瓦屯窯及遼陽冮官屯二窯有顯著區別,據發掘者分析該窯不是官窯,也不是一般瓷業窯,乃是遼代貴族或寺院等奴隸主的產業。器物特征是在白瓷器底掛滿釉,采用覆燒工藝,胎薄釉潤,與定窯制品接近。窯址附近南山中有遼三彩窯址,但窯址迄今未找見,曾因大水沖出遼三彩一片,為綠白黃三色印花紋,光潤艷麗異乎尋常,可見技法高超之一斑。遼三彩的造型與釉質、釉色及其紋飾獨具特色,是遼代契丹族生活習慣和審美情趣的具體反映,富有鮮明的民族風格與時代特征。遼代出土的瓷器不僅繼承了前代所長,還依照游牧文化創燒了許多前代所未見的樣式風格。這主要是吸取了契丹傳統中許多皮制、木制以及金屬制品的樣式特點,使之便于在游牧生活中使用。彩釉雞冠壺就是遼瓷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器物,因壺上端有雞冠狀的孔鼻而得名,這適用于游牧生活的盛放飲料的扁壺,便于馬上攜帶,亦稱之為“皮囊壺”或“馬鐙壺”,其造型保留了契丹人傳統皮囊容器風格,即便是制成了瓷器,皮囊的形式如;皮條、皮扣、縫合針跡等,依然作為器表裝飾清晰可見。以上可以看出契丹人在生產陶瓷產品的過程中,強大的創造力和吸納消融多種文化藝術的能力,這種能力是契丹民族能夠創建雄踞于中國北方草原的遼代,并且延續200多年的原因所在。
遼代契丹族的游牧文化偉大而輝煌,創造了許多令人驚嘆的藝術品,但它卻遠遠不能代表整個北方草原文化藝術的全貌,我們只能從中窺其一斑,要見全豹只能是在今后的學習與研究過程中逐步的了解北方游牧民族的文化藝術,從而能夠全面地看待各文化現象之間的淵源與聯系。我們現在所說的藝術品和工藝品對于古代游牧民族的生活、生產、狩獵、出征的日常用品,只是在后人對前代的研究解讀的過程中賦予了它另外一層的價值。在民族藝術創作方面,首先,要充分的了解歷史,讀懂歷史,尊重歷史,因為這是民族藝術的根,只有這樣才能夠明白民族文化的內涵,創作出有內容、有深度、可看可讀的藝術作品,將民族文化植入到作品當中,更為有效的延續北方民族文化的精神內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