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浩然(上海交通大學,湖南 張家界 427000)
在中國眾多的藝術家畫家當中,我最愛齊白石先生。可能性格原因,我喜歡他的人生經歷,從農村到國際,從窮孩子到享譽國際的大藝術家,喜歡他的畫畫時專注的匠人精神,喜歡他畫里的文化意蘊,喜歡他的風骨。
一個普通的畫家可能專注于畫或是表達而已,而齊白石先生是一位藝術家因為其作為一名文化人將畫與文化意義結合的剛剛好,為國際所驚嘆。文人畫傳統是齊白石繪畫的根基,因為他出生農村,有著得天獨厚的自然天賦,他的作品中廣泛運用民間題材,雅俗結合,給中國畫增添了新的色彩。
齊白石是近現代畫史上少見的天才人物,天才人物的一個最大特性,就是善于變化,每變皆似靈蛾破繭般地有一個大的、質的飛躍。而令我們更為驚奇的是,他可能不問世事,但他的每一次變化,都無不合著時代的節拍,并且代表著這個時代!
齊白石的繪畫成就在當代備受關注的一大原因是其極高的文化精神。畫畫用的筆墨作為一種特殊的形式載體,在中國傳統繪畫的審美范疇中,不僅是傳承的重要線索,也是風格演變的重要依據。齊白石先生充分吸收了傳統文人畫筆的清新、朗逸,雖受吳昌碩影響很大,但是齊白石又將徐渭的渲淡與八大清逸加以強化,在近代由雅趨俗的審美傾向中,齊白石先生是離傳統人文筆墨最近的一位。
齊白石的一生,雖歷經中國復雜多變的社會形態,卻始終保持了傳統文人最為可貴的從容淡定、不卑不亢、低調謙遜的品質、可以說是文人的典范。解讀齊白石的著作,探究他的畫論,可見其中飽含了齊白石對傳統中同文化本質的深度把握。這是齊白石繪畫藝術的依托。齊白石充分將儒道崇尚自然、尊重真善美的思想融入繪畫作品之中,在審美趣味上追求清淡、質樸的美學風格,從而體現了“天人合一”的儒道哲學。
1894年,齊白石到長塘黎家畫遺像,結識了黎松安和以胡、黎兩姓親友為主的一批鄉村文化人,他與王仲言、羅真吾、羅醒吾、陳伏根、譚子基、胡立三等人組成了龍山詩社,并被推為社長;他又參與黎松安組織的羅山詩社,兩社經常在一起雅集。齊白石在1913年致黎松安的信中,曾經描述他們雅集時的活動場面:“座必為十日飲,或造花箋,或摹金石,興之所至則作畫數十幅。日將夕,與二三子游于彬溪之上,仰觀羅山蒼翠、幽鳥歸巢,俯瞰溪水澄清,見蟛蜞橫行自若。少焉,月出于竹嶼之外,歸誦芬樓促坐清談。璜不工于詩,頗能道詩中三昧。有時公弄笛,璜亦妄和之,月已西斜,尚不欲眠。當時人竊笑其狂怪,璜不以為意焉。”如此情致、心性,豈是一個農民所有或一個民間藝人所為呢?
從他學詩來看,在齊白石的骨子里,本來就有一份不同于“匠人”的東西,他不是不想成為一位文人名士,雖然那些文人名士們會拒絕承認他。如他的老師王湘綺就曾經這樣說過,“看齊木匠刻印字畫”;“齊璜拜門,以文為贄。文尚成章,詩則似薛蟠體”。他的老師這樣說他,可謂刻薄。王湘綺的詩,也未必高明,不翻他詩集,現在還有幾個人可以記得他的一些詩?近人汪國垣在《光宣詩壇點將錄》中將他形容為“詩壇舊頭領托塔天王晁蓋”,晚清另一大名士李慈銘認為他的詩不過“粗有腔拍,古人糟粕尚未盡得”而已。可齊白石的詩,你只要看一遍,就可記住。如《柴笆圖》上的題詩:“似爪不似龍與鷹,搜枯笆爛七錢輕。入山不取絲毫碧,過草如梳鬢發青。遍地松針衡岳路,半林楓葉麓山亭。兒童相聚常嬉戲,并欲爭騎竹馬行。”誰能說這不是一首好詩呢?在這一點上,齊白石也自認為自己詩寫的并不弱。比如他對詩社的羅真吾和羅醒吾做出評價時就認為,他們的書底子和詩底子比他深得多,只是因為他們的詩文是為了“應試”,因而寫的也是“應試詩”,能用典故,講究聲律,雖然圓轉得體,“但過于拘泥板滯,一點兒不見生氣”。齊白石坦言:“我是反對死板板無生氣的東西的,做詩講究性靈,不愿意像小腳女人似的扭捏做態……若說做些陶寫性情、歌詠自然的句子,他們也不一定比我好了。”
據《借山吟館詩草自序》,齊白石在40—50歲之間,一共寫了一千二百多首詩,他的孩子們將這份詩稿帶出后遺失了,他又從朋友那里抄回四百二十余首,親手寫為四本,寄了兩本給他的老師王闿運刪改。不幸的是,在王闿運死后,這兩本也不知去向。直到1933年齊白石在《白石詩草二集自序》中,才透露出“詩興從此挫矣”的消息。
對自然生物的細致觀察,在齊白石,是一種樸素的天性。他自稱像雷公那一類沒人見過的是靠不住的,而眼睛里見過的牛、馬、豬、羊、雞、鴨、魚、蝦、螃蟹、青蛙、麻雀、喜鵲、蝴蝶、蜻蜓等等,都是他百畫不厭的題材—而只畫眼前所見之物這個樸素的信念,保證了他一生繪畫中的品格:自然、生動、質樸、清新。
1902年他開始遠游,眼界大為開闊。1906年游廣東欽州郭葆生府上,見到出自于徐渭、八大山人、金農等人的畫,興奮的齊白石一一將它們臨摹下來。不管這些作品真偽與否,他畢竟接觸到中國藝術史上大寫意花鳥的最高境界的代表了。而齊白石對他們進行臨摹,也確實開始進入這個傳統。七年的遠游,成為他“改變作風的一大樞紐”。
但如果說齊白石的成功在于他從民間藝人變為“文人畫家”,那又不足以代表他的成就,因為他的成就恰恰是文人畫家所無法達到的,尤其是從20世紀下半葉開始他所受到的追捧,也并非“文人畫家”所能企及。
Art price從全球6000家拍賣公司收集2009年的拍賣數據后得出結論,穩占頭兩位的是畢加索和安迪·沃霍,2009年全球范圍內作品銷售額分別為1.21億美元和1.06億美元。而齊白石排名僅次于這兩位,以超過7000萬美元奪得全球銷售榜探花一席,這也是中國藝術家首次進入這個榜單的前三名。不過齊白石的單幅作品價格與西方藝術家仍然難以比肩,由于很多西方藝術大師在市場流通的作品大大少于齊白石,雖然單價競爭力并不高,但齊白石的作品卻可以憑“積少成多”取勝。同時,我們看到的事實是:齊白石作品的購買者絕大部分仍是中國藏家。
如何讓齊白石取得與其藝術價值相匹配的國際地位,這是無數中國美術史家和藝術工作者在思考的一個問題,北京畫院美術館館長吳洪亮有一個十分強烈的認識:“對于國外的普通的學者,齊白石還只是一個名字,我們要通過我們的國際論壇,通過我們的展覽,通過我們的研究,使齊白石成為一個像畢加索,像安迪·沃霍爾一樣,全世界更為熟悉的藝術家,而我們已經感覺到齊白石無論從作品的質量、數量、個人傳奇和性格,都能支撐他作為一個國際級大師的地位,我們認為,我們希望這是一個世界人的共識。”
西班牙藝術大師畢加索曾說:“我不敢去你們中國,因為中國有個齊白石。”可見當時齊白石畫風的影響力。
可以說,齊白石把中國畫帶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