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山水畫中情感表現的途徑

徐菡（山東藝術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情感是一種態度的主觀體驗。潘天壽說：“沒有感情就沒有作畫的意愿，沒有感情怎么動筆？”由此可見，藝術的情感表現不管在藝術創作的哪個領域，都是十分重要的。對山水畫來說，對情感的表現更為重要。

中國畫以儒、釋、道的哲學思想為依托，以“氣韻”、“神韻”為美，是在情感意境上所表現出來的既符合自然之道，又要體現畫家的情感態度和價值觀的藝術作品。

自然界中的山水，是畫家情感表現的源頭。客觀世界的景和物是主觀情感傳達的來源，山水畫的筆墨語言，不是畫家憑空捏造的，而是對自然的提煉，頓悟而得，是“傳神寫照”、“以形寫形，以色貌色”、“筆情達意”得來的。山水畫創作從自然中吸取養分，縱觀歷代繪畫大師的藝術作品，不難發現他們個性鮮明的山水畫藝術創作語言是對大自然山水、樹木形象的高度凝練。這縱然離不開畫家個人品性和素養的差異，但在其作品中也體現了畫家的情懷。

這類例子不勝枚舉：范寬的“雨點皴”是對西北地區砂礫覆蓋的裸石質山崖的自然演繹，表現了畫家對西北獨特自然風貌的熱愛之情。“雨點皴”是在特定環境下通過畫家的情感對大自然外貌投入在畫面上的真實寫照。善解自然之貌，與自然有靈魂深處的交流與共鳴，才得到“與物傳神”的效果。再如米氏父子創立的“米點皴”，是對自然中煙云迷蒙，細水浮動景象的概括。而王蒙為了表現對土石期間、草木滋生的浙東景色，創作出“解索皴”法。這些例子無一不是畫家對自然景色付諸情感而來的產物。畫中的形色孕育在自然的形色中，然而畫中的形色又非自然的形色。這正是山水畫家頓悟的出色之處。

中國畫講“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強調人對現實生活的平常體驗和對環境的心靈感悟，主張師心自用，南北朝宗炳提出的“應物會心”理論，注重觀察五項，特別強調畫家感應于物象后所產生的思想感情，亦即“物我兩化”、情景交融，最后達到“萬趣容其神思”。用畫家的心態去師造化客觀自然景物，經過實踐和經驗總結而得心應手，融結于自然，是“無法-有法-無法”的不間斷重復，這既是一個畫家的成長過程，也是一部畫史的發展過程。

潘天壽在《聽天閣畫談隨筆》一文中提到：“學畫時，須懂得古人法理，亦須懂得自然法理，作畫時，須舍得自然法理，亦須舍得古人法理，即能出人頭地而為畫中龍矣。”這段話表明了要想成為優秀的畫家，僅僅懂得前任的繪畫技法規律是不夠的，還要將這種技法融入和回歸自然之中，在自然與藝術、物與我、“造化”與“心緣”的抽象空間里，借筆墨語言這一載體，以造化為師、以形寫神，以自然山水之貌在主體審美觀照之后，在作品中表現其神韻、妙趣，這也正是道家所謂物我相忘，物我歸一的精神境界的體現。

山水畫創作中情感表現的精髓在于筆墨之間，山水畫創作中，用筆用墨和書法有很大的內在聯系，一筆一墨皆是精心書寫，清方熏曰：“筆墨之妙，畫著意中之妙也。意奇則奇，意高則高，意遠則遠，意深則深，意古則古，庸則庸，俗則俗，一個山水畫家應該讀萬卷書，養浩然之氣于胸中，行萬里路，天下名山飽游飫看，歷歷羅列于胸中。”脫離實際的山水畫作品缺乏生氣與精神。一個山水畫家在追求藝術的道路上要有發現美的眼睛，要有和山水畫對話的精神狀態，要有和山水共融的觀念，任何拋開客觀自然的本來面目而談的山水畫性情都是惘然。

墨的趣在于它見墨而得雄渾，見白而得飄零，見潤而得靈秀，見枯而得蒼茫。墨的趣味在于其豐富的層次感，落實在山的文理、陰陽向背之間，前后疊嶂的層次、精到細微的結構布局；或潑或寫或染、有張有弛。繪畫中的墨趣涵蓋著直率的性情，用墨的變化萬千是畫家胸中丘壑的營造，或絕壁陡峭，或云霞煙雨；或疊嶂層巒、激流飛瀑；或溪流泉涌、林茂幽雅，皆可觀，可賞，可游，可居。

中國畫講求墨分五色，墨色的奇妙變換和變化，使山水畫的韻味盡得彰顯，山水畫所傳達的是畫家的精神氣質，是情感的表現，是畫家人格魅力的體現，這魅力正是畫家親近自然時所帶著筆墨交融氣息的情思。所謂以筆取氣，以墨取韻就是這個道理。

由于天人關系意念上的同一相互影響，導致了藝術家情感上的同樣一性。正是山水畫藝術在審美意念上有此特質，所以呈現了諸多心理因素的自由性和表現形式的習慣性，因而這種審美創造的機能也不是外在的，而是自始至終充滿了變化、運動和有緣綿延的一個內在過程。

畫家作畫時的心境不同，對客觀山水的認識便不盡相同。但對于創作個體獨特性的個性思考是相同的，比如山水畫筆墨形式下，虛靜以應物象形的杰出代表---文人畫，在它“以書入畫”的筆墨形式帶動下是畫家主觀和自然客觀的結合，在經過主觀不斷的提煉出來的。所以要天人合一，就要“夫畫者，從與心者也”。其前提是要畫者心中體會“一畫”之法，做到與萬物相通，使個人的創造性達到最大程度的發揮。石濤認為，心中有“一畫”，寫形應與性情相契合，做到“尊受”。筆墨的實與虛，營造的虛與靜，這在于畫家的心靈體驗到山川自然本身的尊照向背，對山川的體會理應成為提升畫家胸中境界，發現自我完成自我的手段。晚明的唐志契在《繪畫微言》中這樣說道：“畫山水重在畫山水畫的性情，山水畫的情感就是畫家的情感，山水畫世界張揚的就是畫家主觀世界里張揚的”。。山水畫的魅力本質在于表達和傳遞感情，進而給世人以啟迪。繪畫終究是表達創作主體情感的，重在“自我”的把握和體現，創作主體在自然客觀的阻力中不斷被砥礪，進而更加堅定地回歸自身的意志。創作山水畫，原理和感受是遠遠不夠的，還要借助筆墨形式表現出來，強調筆墨形式的同時，達到主體與客體的和諧統一。

結語

藝術的魅力在于其能夠引起觀者的共鳴，而引起共鳴的手段就是畫家的真情實感灌注于他的作品當中，是畫家對自然界景物的有感而發，畫家面對自然時，不論內心是心曠神怡還是哀愁苦怨，都將這些情感借助筆墨表現出來。山水畫的真和美即是情感，亦是揮毫間意境營造的形式。形式承載著情感，情感付諸于形式，一幅讓人矚目的畫作，不僅是其看得見的形象吸引人，更是畫面中流露的氣息和情感，以及這氣息和情感營造的意境。

（指導老師：譚逸）